“嗯,你要什么,吩咐万安去就好了。他要不会挑,我去也行。”

他一笑。

沈奚只当他说买东西是醉话,被他笑得心里泛酸,收回手,把手巾叠得四四方方,掩饰心里的难过:“你高兴就好,我还怕你为昨夜……”

“到现在了,你还以为是三哥吃亏了?”

他长叹口气,把手巾从她手里拿走,扔到桌上。

“你只瞧见他在吃我的車,却没看出我在将他的军?”

沈奚想了想,摇头。

他靠在窗边,吹着夜风,提点她说:“三哥是最不怕摆酒谢罪的,他们才会怕。你再仔细想想,三哥若摆酒,会摆在何处?”

他是设宴的人,是主,自然是要回京城,这是老辈儿的规矩。

可若真是去了京城

那时黄老板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在上海如此为难傅侗文,难道不怕自己北上赴宴,会是一场鸿门宴?可若是怕了,选择不去赴宴,到时候南北两地的人更要瞧不起他。

难怪傅侗文一说要摆酒,那老者当即否了。

经他这一引导,她想明白七八分,心里的不快也少了。

沈奚趁着月光,看半个人影都没有的霞飞路,看树叶沙沙,看燕巢的影子,只觉得是样样都好。她替傅侗文扭上衬衫的纽扣。

她的欢喜落在傅侗文眼里,逗得他不行:“这就笑了?”

“嗯。”起码不堵心了。

“那三哥再给你讲讲,你那一杆烟枪的作用。”

她被他勾起了兴趣,等他讲。

“你也知道,我和大哥斗了许多年,迟早要分出输赢胜负。自从父亲病逝,我一直在想,如何能让黄老板不再掺和傅家的事,只怕我先提,他会狮子大开口。”

傅侗文摸她的头发:“连我自己都犯愁的事,一杆烟枪就解决了,见证人都是他请来的,这是天赐的机会,”他停了会儿,再道,“当然,他们是不会想到傅家的事还有后话,也不会想到今日赢了颜面,却丢了日后敲我一笔的机会。”

沈奚听得高兴。

“还认为三哥吃亏了吗?”他轻声问。

她抿嘴笑着,摇摇头。

“白心疼你了。”她笑,掉头走。

“这可是冤枉”他作势要拉回她,“三哥这些年很是艰辛,只剩下央央能说心里话了。你不要省着这份心疼,多多益善。”

“……我去给你另绞一块手巾,”她嘘了声,“你轻点声,吵醒他们了。”

他只笑着,瞧着她离开。

等沈奚绞了块热手巾来,竟听到窗外有阁阁蛙鸣。

“我头次在这里听到蛙叫,”她探头看窗外草丛,“怎么会有青蛙?”

傅侗文扶她的头,扭她去看头顶的屋檐。一只灰扑扑的燕子正飞落到燕巢边。

“这回真是燕还巢了。”他低声说。

这是在一语双关,傅家弟妹也都还巢了。

“没想到真有燕子啊……你可千万不要让万安去掏燕窝。”她忽而想到他的话。

“随口说说的,”他说,盯着那燕窝看了半晌,忽然问,“天是不是快亮了?”

鸦青色的天,哪有亮的征兆?

他借月光看怀表:“是要亮了。你在屋里等着,三哥这就去买回来。”

“真要买东西?”

“何时骗过你?”他从衣架上摘下西装上衣,摸口袋里皮夹是在的,“等着我回来,不要睡。”

“你现在出去,没有店铺会开门的。”她追上他。

“让人敲开,多给十倍赏钱。”他的皮鞋踩踏着楼梯,一步紧似一步,人到楼下,开锁出门,一气呵成。

第5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