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喜枝站起来,“每个人都应该会写自己的名字,翠鸟。”
翠鸟咽口唾沫,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碰着地上的字,像刻在大地上。
“这是……我的……名字。”
她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眶,“我妈说,生我的那天,外面的鸟一直叫,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鸟,但叫声很清脆,非常好听,她想,叫声这么好听的鸟,肯定是绿色的,像翡翠一样,所以我的名是翠鸟。”
她的眼泪掉在地上,晕湿了那片土地。
让孩子跟着我识字,徐喜枝在她身后说。
翠鸟抿抿唇,说,好。
那就是徐喜枝的第一个学生,陈向国。
陈向国最开始是不乐意的,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学的,其他孩子都在村头儿玩石头,抛上天空,再用手接着,他却用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
就算是跟着他爹去田地里干活,也比这有意思,这么小个院儿,只能看到一小片儿天空,哪有在旷野上舒服,一眼望去,天都望不到头。
他不乐意,跑了,被翠鸟拿笤帚抽。
他不乐意,又跑了,又被翠鸟拿藤条抽。
他还不乐意,又又又跑了,翠鸟哭着求他,学吧,孩子,学吧。
他没办法了,老老实实地跟着徐喜枝学写字。
很快,就传遍了,村里有个教写字的女先生,叫徐喜枝。
慢慢的,她院子里的孩子就多了起来。
而接踵而至的,是不断的麻烦。
这个孩子打那个孩子了。
这个孩子说那个孩子的妈是婊子了。
这个孩子说这个孩子是狗娘养的了。
徐喜枝疲惫不堪,勒令这些闹事儿的孩子不许上课,把他们赶了出去。
孩子的父母找她说情,她一概拒绝。
装什么装,她们在背地里说她,谁稀罕了。
都这年龄了,也没成家,指不定哪儿不正常。
村里慢慢起谣言,徐喜枝一律没听到。
翠鸟气愤的不行,但凡让她听到了,都要讨要个说法,次次被徐喜枝拦下来。
可没过多久,像是打她的脸,徐喜枝的儿子来了。
站在屋子里,比翠鸟高好几个头。
翠鸟一口水喷出来,惊愕至极。
“你……你儿子?”
徐喜枝淡淡地瞥一眼,说嗯。
刘旭明。
但刘旭明却不常跟她,只是偶尔出现一次,来的时间也不固定,翠鸟甚至问过,是亲生的,还是捡的,又或者认的。
徐喜枝说亲生的。
翠鸟问,那孩儿他爸呢?
徐喜枝没说话。
翠鸟想起十年前的一幕,问,麻烦还没解决吗?
徐喜枝看她一眼,摇摇头。
这也不是个事儿啊,翠鸟担心的很,她看刘旭明穿的不错,一看就是城里下来的,想着能不能说服徐喜枝回去,过上好日子。
可徐喜枝最大的特点,就是倔。
任由翠鸟怎么给她吹风,她就是稳如泰山。
翠鸟就算是鸟,也会累,她也赌气的不吹了。
这风就过去了。
可看徐喜枝不顺眼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她说话不留情面,让人感到刻薄。
村里的人见不得孩子受批评,也见不得徐喜枝拿竹条敲她们孩子的手,恶言相向的更加厉害,仿佛报复似的要反噬在徐喜枝身上。
直到有一天,一个孩子朝她吐唾沫,骂她是野种,徐喜枝一怒之下,将他的掌心抽出血,事情瞬间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村民们朝她扔烂菜叶,鸡蛋,骂她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