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只是漠然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祖先们，就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

他能感觉到注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注视，从每一个方向，每一个角落。大概和曾经来到这里的祖先们感知不同的是，这些视线对于他是温和的，包容的，甚至是带着鼓励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

神降仪式的主要步骤其实很简单。族长或者大祭司怀着虔诚的信仰（他很怀疑这一点）慢慢走上祭坛，在祭坛中央的受洗水池前诵念祷词，滴血入池即可。一般为了安抚神灵还会准备足够的牲畜或俘虏给神灵享用，不过林宥觉得自己用另外一种东西安抚效果会更好。

他整理了一下着装，把摄像头安置在一个视野较好的地方，随后缓步走上了祭坛。中央的受洗水池清波荡漾，池底是一层细密的白色盐晶。

林宥凝视着那无风自动的奇异水池，心里分神想着都一整天没能见到吾主了，口中轻声地念起来。

“……怀着最虔诚的信仰，祈念吾的主、吾最伟大的神灵怜悯祂的信徒，降临面前。”

轰然巨响。

林宥一惊，倒是立刻平静下来站稳了。四壁的砖石扑簌簌地下掉，露出一团团黑色的粘稠物质。中央水池那白碎的池底也崩裂开来，黑色物质就像某种密度极高的液体一样一股股地外涌，却又没完全占满池底，而是收缩着浸泡在那绝不普通的清水中。

整个地宫里浮现出无数血红色的锁链，密密麻麻却没有实体，如投影一般，包裹着四壁，纵横贯穿了空气，扎入水池里的那一团黑色物质。林宥看得心头一紧他已经默认那团东西里裹着……或者说就是莫迦了。这个场景一出，他的第一反应并非震撼感叹，反倒皱起眉，被激起了一腔隐怒。

稍有动作的触手或细丝都被锁链摁了回去。林宥只能从隐约的反应里察觉到，莫迦正在安抚他说，让他再等等，走个流程。

林宥于是静默地立在原地。少年本来苍白的脸上还有专门为了配合气氛涂抹的油彩，金色的竖瞳难掩冰冷，倒真有些初见时那种裹着血腥气的阴鸷意味了。

虽说不是针对莫迦的。

中央的球形黑团花瓣一样缓缓绽开，露出里面蜷缩的人体。血红的锁链密密麻麻裹缠着赤裸的躯体，甚至于末端直接扎进了血肉。莫迦明明说过他的人壳子就像块橡皮泥似的并不能真的被伤害到，但那些并没有实体的锁链真实地刺入里面，并在他微微动作时就带出一股黑色的液体。

“莫迦！”林宥急得也没叫那个对他们来说更像昵称的尊称了，险些直接扑进池子里，但好歹还是理智占上风最后止住了，莫迦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这就是……神明的待遇？”林宥攥紧了拳头，压抑着声音问。

莫迦的黑发遮掩了半张脸，只能看见嘴角要扬不扬的微笑，光洁的皮肤上粘着黑色的污迹，血红的锁链在骨肉里勒紧。

“只是被套上磨具的怪物而已……小蛇，没有谁会真心把我这种东西奉为神明。”

林宥冷着脸咬破了指尖。血珠洒下，竟在清水里漾出了一池血红。漫天的锁链刹那消失，莫迦的躯体也骤然垂落下来，无力地躺倒在自己球形的那一部分内。

林宥这下终于可以冲进水池里了。为了方便他化为半蛇，蛇尾在水中摆动。他跪坐在那一团黑色旁边，身体探出水面，捧着莫迦的脑袋吻他。

一吻完毕，林宥哑着嗓子唤他：“吾主……”

少年眉头拧着，明明是年纪轻轻就能把国王位子坐稳了的人，冷静又狠的天生政治家，此刻却难得的展露出那种恼怒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状态。莫迦好笑地抬手，摸过他的脸颊：“是故意的。”

林宥侧头：“嗯？”

“是故意表现得这么惨的。”莫迦轻轻勾起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