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崔府只停留了一夜便匆匆离去,苏绍临行前终是没忍住,摒退众人,跪在阿琇床前道:“父皇让孩儿带话,问母亲可原谅他了?若母亲想回江东,父皇定能让您如愿。”阿琇躺在床上,侧头看着他,摇头道:“告诉你父亲,我早已不怪他了,请他也勿要再念。若有来世,我只愿再不要与他相识!”
苏绍震惊地看着母亲,只觉这话太过绝情,苏衡若听到是何等伤心。阿琇已闭上了眼不愿再说,苏绍跪了半晌,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
五月末,阿琇已是行将就木,崔锴悲痛不已。这日阿琇突然清醒,竟能撑坐起来与崔锴说话,崔锴知她回光返照,心中痛苦难当,面上仍旧如常。
阿琇望着窗外道:“又到一年最好的时光,我却不能再陪着你了。”崔锴揽着她不说话。阿琇又道:“我死后,你也不必再守诺了。你年过不惑,膝下尚无一子,蔡氏嫁你多年,人品才貌俱佳,你因着我的原因,也冷了她许久。待我死后,你便与她……若能有个孩子,崔家有后了,她将来也有个依靠。”
崔锴点点头道:“我知道。”阿琇轻笑一下道:“北豫如今已势微,苏衡却在坐大。他志在天下,若有一日前来伐楚,你能抗则抗,若不然便降了吧,也免生灵涂炭。以你声名之重,苏衡即便再恨你,也不会杀了你。”崔锴亦点头。
阿琇看着他道:“我有时在想,若我九岁那年遇到的是你,此生是否大不同。”崔锴将她抱紧了些,阿琇闭上眼道:“我对谢生说,愿来生再不要与苏衡相识。对你……我只盼着早些遇到……”崔锴仰着头,半晌轻声道:“我定会早早便找到你……”
次日清晨,阿琇逝于崔锴怀中。
阿琇去世后,苏衡大恸,命谢循迎阿琇灵柩回江东,葬于故土,崔锴以阿琇乃崔家妇,应与他合葬为由拒绝。苏衡大怒,欲发兵伐楚,太子苏绍力劝,苏衡斥其不孝亲母,枉为人子。苏绍不得以将阿琇临终再不愿相识之言告之,苏衡大病一场,发誓定要夺回阿琇遗骨,与他葬在一处,生不同寝,死要同穴,让阿琇生生世世都不能离开他。
两年后,蔡氏为崔锴生下一子,取名念。此后,崔锴日日在朝中处理政务,鲜少回府,只是每年阿琇生辰忌日必回,在阿琇房中坐上半日。崔元每每见到此,都觉心酸不已。
刘落带着小桃辞别崔锴回了江东,依旧为苏衡近卫。苏衡无事时便要问他这些年在阿琇身边的事,刘落虽觉无奈,却又不得不一遍遍地重复。
阿琇死后十年,崔锴病逝于征伐北豫途中,崔元依其遗言将他与阿琇合葬。次年,北豫魏桓驾崩,太子继位,其他诸子不服,北豫现出乱象。
承平二十三年,苏衡拜谢循为兵马大都督,率军二十万北上伐豫。北豫内耗过大,毫无还手之力,谢循一路势如破竹,只三个月便打到北豫京城雒阳。豫帝开门乞降,北豫至此灭亡。
承平二十七年,东越以太子苏绍为帅,北自汉中、东沿长江,兵分两路,水陆并进攻打后楚。后楚自崔锴死后国力已太不如前,公孙茂只象征性地打了几仗便拱手称降,后楚也被东越所灭,乱世终结,天下为苏氏一统。
苏绍在锦官城受降后,并不急于进宫,而是去了崔府。崔锴死后,公孙茂感念其功勋,依旧奉养其遗孀及幼子。崔府本就人丁稀落,这些年也只有蔡氏母子和崔元、罗昱等人。
苏绍在母亲房中坐了许久,方命人将房中布局陈设画下,所有物品尽数运至秣陵。又对蔡氏道:“我母亲虽是千金之女,却身世坎坷,幸得崔丞相,她才能有十余年的安稳生活。如今天下初定,夫人是愿随我们去秣陵还是留在此处?”蔡氏道:“故土难离,况这府邸是丞相留下的,我们母子理应守在此。”苏绍也不勉强,上表苏衡请封崔念为安平侯,蔡氏母子仍由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