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边晒鱼干边说道:“你还是快快想起自己的事儿才好,也少受些苦。再说我家这么穷,也养不起你这位公子!”少年低头干活,只作不闻。

阿琇又道:“你总要有个称呼吧?”少年摇头道:“我确实不记得自己姓名。”阿琇皱眉道:“不能天天唤你‘喂’吧。”眼珠一转,笑道:“你既是我爹打鱼时捡回来的,就叫你小虾吧!”少年一呆,又见她凑近说道:“听说虾米头小无脑,与你倒也般配。”

少年被她突然靠近的笑脸惊了一下,自他住在季家,阿琇就未曾给过他好脸色。稍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骂自己,只觉这小小渔家女娃着实可恼,贪财小气、尖酸刻薄,与她那善良老实的爹,粗犷豪气的兄长完全不像一家人,当下扭过头不再理她。阿琇却如得了天大的好处般,摇头晃脑的一口一个“小虾”,直叫得他心头火起,只得暗道男子汉不与她小丫头一般见识。

二人一直忙到中午,因日头太大,阿琇恐他养尊处优惯了,真把他累出好歹,少不得要被阿爹责罚,还要贴那汤药钱,便招呼他回去了。

阿琇领着小虾回到家中,季五父子已回来,正在灶间起火做饭。阿琇忙净手上前,接过季蒙手中的菜刀道:“你们累了,快去歇会儿!”回头扬声向院中叫道:“小虾,进来!”

季蒙问道:“你叫谁呢?”只见少年青着脸走了进来。季蒙叫道:“你……你想起来了!?”小虾并不理睬他,只在那站着。阿琇忍着笑冲他努努嘴道:“去把火生起来!”小虾脸已发黑,季蒙以为他要发怒,谁知他站了会儿便真的蹲下身去点火。

季蒙悄声问道:“看他那样儿也是个大家公子,怎叫这名字?”阿琇也轻声道:“我起的。”季蒙瞠目望着她道:“你怎能戏耍人家!”阿琇撇撇嘴,将季蒙推出灶间道:“快出去洗洗吧!一身汗味!”

待季蒙出去,小虾回头望了眼阿琇,她正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站在杌子上用力剁着鱼,背心的衣裳已被汗水浸透。他平素见过的那些女子,哪个不是三五婢子簇拥,十指不沾阳春水。他静静地看着,对她的怨愤忽地消失殆尽,只觉她一个小女娃也着实不易。虽说她对自己言语刻薄了些,衣食汤药上却并不曾短少过。对待家人也是极好,完全不似世族大家中那般人情凉薄。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头上一痛,定神一看,阿琇正拿着一枝竹筷敲打着他的头,口中叫道:“你是要谋财害命啊!火都烧出来了!”他回过头,见几点火星已烧到他脚边的干草上,忙抬脚踩灭,嘴里嘀咕道:“你有何财可谋。”心中却并不生气。

阿琇并未听到他说什么,狠狠地瞪他一眼便继续站上了杌子。两人合作,片刻便将午饭做好,一时四人吃过,阿琇收拾碗筷,小虾便与季五父子一同去补渔网。

季五听闻阿琇为小虾起了这个名,将她斥责了一番。阿琇素来不怕父亲,阳奉阴违,依旧叫着。时日一久,连季蒙也这般叫了。季五心中觉得不妥,见小虾并未生气,又教训了兄妹几句便作罢了。

此后,小虾每日不是陪阿琇做活儿,便是随季五到江中捕鱼。他极聪明,又似有些武功底子,手脚十分麻利。阿琇见他也不是全无用处,心中稍平,一时相安无事。

转眼已到九月,小虾仍未想起自己身世,阿琇却也不再挑剔,只每日变着法的让他干活,他也毫无怨言。

大楚习俗,每逢九月初九便要佩茱萸、喝菊花酒,以求长寿。这日,阿琇将剩下的白面和了,放在灶头,挎着竹篮去村外采茱萸,顺便摘些野菜做汤面。路过季老夫子家时,忽听门内有人说道:“如此多谢先生!”声音十分熟悉。她心中奇怪,停下脚步站在门口。

片刻,里面又传出一阵道别声,小虾从老夫子家中出来,朝门内一揖,口中说道:“晚辈告辞!”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