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往下耷拉,面色愈见嫌弃与厌恶。

这一声,只差点名道姓撵他走了。蒋贺之不至于这么不识趣,他看了看盛宁,失望于他此刻的沉默,但也不愿他为难,便站起身,向甘雪微一倾身行礼,道:“阿姨,那我先走了。”他其实很想管这个女人叫“妈妈”。

但甘雪却一眼都不稀得看他。

“司鸿啊,你尝尝这个大黄鱼,阿姨是不是宝刀未老?”桌上是一道经典的龙游大黄鱼,金鳞软骨,颇见掌勺人的功夫。见所厌之人即将离开,甘雪就又端起了碗筷,还眉目温和地给沈司鸿夹了一筷子黄鱼的眼瞠肉,谈笑如常了。

离开前,蒋贺之伫立玄关处,又回头去看餐桌后的盛宁。筒骨汤的汤锅上漂浮起一层袅袅白气,仿佛一道轻纱屏障,将两人隔在几步之外,欲近却近不得。空气中一股油腻的肉香,盛宁同样抬眼望着他,目光里有埋怨,有愧疚,更有不安。

他试着安慰地对他笑一下,但笑得很勉强,很没神采。这种委顿落拓极了的样儿,实在不是也不该是这个男人的本相。盛宁的心狠狠地疼了起来,很想不管不顾地追出去。他也真的一下站了起来

“宁宁,你去哪儿?”但他立即被母亲出声喝住了,“坐下!”

这是母亲醒后的第一个生日。盛宁不忍扫她的兴,终究还是在她的威吓中坐了下来。

蒋贺之眼神一黯,掉头离去。

【作者有话】

五滋六味乃广州菜的特色,五滋:香、松、软、肥、浓;六味:酸、甜、苦、辣、咸、鲜。

第80章 冲突(二)

台风“罗布”犹有后劲,这顿生日团圆餐进行过半的时候,窗外又飘起了雨。雨不大,繁密若牛毛,但终归恼人,盛宁垂头扒了一口米饭,也不夹菜,任一桌人说说笑笑,他细细嚼咽,只言不发。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晚餐过后,盛宁独自在厨房洗碗,母亲与姐姐、准姐夫仍在厅里品茶,吃餐后的水果。不时有与婚礼相关的谈笑声传来,听上去他们都情绪高昂,饭桌上那段不和谐的小插曲已被他们抛诸脑后了。

“司鸿婚房准备好了吗?”母亲就担心女儿嫁得草率。

“早准备好了,江埔那边。妈,你要愿意可以搬来跟我们一起住,我们给你留了一间房。”盛艺报了一个地址。

“我不住,哪有那么不识趣的老太太?不过哪天你要给我添外孙或外孙女了,我一定得过来照顾你……”

笼头里的水冲走了碗碟的油污与洗洁精的泡沫,盛宁一直低头仔细洗碗,忽地被母亲与姐姐的一阵尖利笑声扰得抬起了头,恰从厨房那扇窄小的窗户望出去,他竟看见那辆高头大马的大G还停在小区外一处显眼的地方。一个挺拔的人影倚车而立,有车经过他,溅起因台风积蓄的水花后又火速驶远。他一动不动。也有人经过他,飞脚将一团垃圾样儿的东西踢得老高,他还是不动。

还有狗经过他,猛扭一阵屁股,寻情般翘着毛茸茸的尾巴。

他等在那里。

他一直等在那里。

盛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待最后一只碗洗净、放置于洗碗槽里慢慢沥干,他脱下橡胶手套,向家人交待了一声“我得回湄洲了”,便匆匆忙忙地赶往了楼下。

盛宁没有打伞,冒雨疾跑。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剧烈运动,他只跑了几步路,便感肺病发作,胸腔里冒出一阵吓人的哮鸣音。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蒋贺之也抬眼望见了盛宁。两人都不管不顾地朝对方跑了过去,几乎撞了个满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用亲吻和撕咬表达了。

他们边吻边说,同时开口: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还在?”

牛毛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