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只可以百步穿杨的手。只用眼梢瞟一下,盛宁腹部的伤口就撕裂般疼了起来。疼得他全身都在不自禁地哆嗦,可能连头发丝儿、连指甲尖儿都在哆嗦,可唯独一张脸,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我受伤之后……哪怕只有一次,你来看过我吗?”这个男人红着眼望着自己曾经的爱人,他的眼神古怪到了极点,悲伤到了极点,他的话似诘难,也似乞求,“哪怕只有一次……你为我流过泪吗?”
腹部的刀口更疼了,盛宁却依旧冷着脸回答,没有。
“洗洗吧,太脏了。”蒋贺之突然一把拽起盛宁,不顾他的挣扎反抗,拽着他趔趄几步,然后一把将他推倒在泳池边。在他来得及起身前,他以强壮的身体倾压,强行将他的头摁进了水里。
动作太凶狠,以致两个人都跌进了水池里,高高溅起一片水花。
冰冷的水一下呛进了肺腔,盛宁试图把头抬起来,但挣扎了几下、沉浮了几下就不动了。他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直到蒋贺之松了手,又将他捞出了泳池。
沐着一身月光的盛宁显得更苍白、更沉静了,他自己吐出了一口水,然后蜷起冷冰冰且湿淋淋的身体,咳嗽起来。
死里逃生,精疲力尽,盛宁咳着咳着,便仰面躺在水池边,闭目不动了。蓦地,他感到一副滚烫的躯体把自己抱进了怀里,还使了最大的力气。他没有睁开眼睛。也没必要睁开眼睛。一张无数次只在梦里出现的脸终于跃到了触手可及处,他也紧紧地抱住了他,任他用一双臂弯将自己揉得粉碎。
盛宁知道,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溺死他。
蒋贺之也知道,那一瞬间,他是真的甘愿被自己溺死。
第145章 苦谛(二)
盛宁再睁眼时,已是翌日正午。那个拥抱发生的同时,他就朦朦胧胧地失去了意识,甚至忘记了昨晚是怎么回到了卧室的大床上。身上是酒店柔软的浴衣,四肢百骸却无一不痛,他伸手探了探额头,好像有点低烧。
起床去洗漱淋浴,出浴室再看手机,全是未接电话与未读信息。盛宁撇去了一些无关紧要,给覃剑宇回了一个电话。
“你让我查的我已经查到了,果然从光业银行的‘不良资产’往下深挖,就有意外收获。蔺先荣的女婿安坤,现任华粤信托副总经理,跟张娅交往很深。以现有的证据来看,我高度怀疑他们银信串通,用违规借道、以贷还贷的方式隐匿不良,作为回报,光业银行则利用自身平台优势包装并代销他们的‘垃圾’产品,有的投资者本金损失了一半,有的已经逾期一年多了……”这种损失于普通老百姓就是哑巴亏,一句“投资有风险”就能把银信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可背地里两家的勾当何其龌龊。显然,他们能查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覃剑宇在电话里问盛宁,“可咱们的‘花脸书记’是‘中管干部’,我没法儿再查下去了。”中管干部,顾名思义,就是由装儿直接管理、在中组部备案的干部,即使是省局也没有直接调查对方的职权,只能配合装儿工作。
“我知道,所以才让你查他的女婿,你把材料都准备好,”盛宁说,“剩下的交给我。”
又是一声语焉不详的“交给我”,再多追问一句,对方也只是潦草地说,我俩之间,总得保全一个在幕后。同在省检察院,覃剑宇当然也听见了那个香艳血腥的三角恋故事,作为一个三十来岁的直男兼党的干部,他对此相当反感,也早就分辨不出,盛宁那份远远超乎常人的缜密与聪慧到底用没用在正道上。
“盛宁,我总觉得你在做的事情很危险。”他严肃地提醒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衽席为战场、颦笑胜弓刀’,但你招惹的那些都不是省油的灯……”有些话电话里已经不方便说了,但他真的很想劝他,别钻邪门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