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你还打算在这一行干一辈子?”他淡淡地道,“我娘的年纪只会越来越大。现在瞧着硬朗,过几年是什么样却还未可知。况且,咱俩很快也要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花小麦一愣,心中立时觉得发堵,蓦地将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收了回来。
所以,兜了这么大的圈子,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吧?
庄户人家不像那些富贵的城里人,对于姑娘该不该抛头露面,并不十分讲究,因此田间地头,常常可见随处走动的大姑娘小媳妇。但即便如此,女子嫁了人就该留在家中踏踏实实地相夫教子,仍然是火刀村,乃至这个年代最普遍的看法。
男人在外闯荡,就叫做“好男儿自在四方”,同样的情形若放在女人身上,十有*就成了“抛夫弃子不务正业”这还算是轻的,若要往重了说,就算是有人将那顶“不守妇道”的大帽子往你脑袋上压,你也根本没法子辩驳。孟郁槐的想法,在这个时代没有半点错处,可她心里怎么就这样不舒服?!
说起来,要解决他口中的那个“难题”,其实也很简单,大不了多攒些钱,举家搬去省城,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可问题真的出在这里吗?
花小麦很想与他推心置腹地掰扯掰扯,然而一想到这事儿一句两句根本说不清楚,就觉得有点无力,从胸臆中吐出一口长气,朝他抿唇笑笑:“咱先不说这个了吧,没影儿的事,时辰不早,还是快些回家去。”
说罢便从桌边站起,向着内堂的方向又扬声道:“芸儿,我们这就走了,你晚间锁好门,自己夜里把细些,听见吗?”
话音未落,人已快步退出大堂外。
这个态度……
孟郁槐瞟她一眼,缓缓摇了摇头,也跟着站起来,一脚踏出去,立在她面前,垂眼道:“走吧。”
周芸儿从内堂奔了出来,站在门口朝两人招手,笑着道:“师傅,郁槐哥,你俩路上小心。”
花小麦冲她点点头,转身与孟郁槐并肩没入夜色之中。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回到家之后,也不过匆匆洗漱了,便吹灯安歇,只是各怀心事,要想顺顺利利地入眠,可就不那么容易。
这大抵是两人成亲之后,过得最冷清的一晚。四月了,天气已暖和起来,偏偏屋里像是有一道冷风似的,直往被窝里钻。
花小麦裹着被子躺在榻里侧,来回翻了好几次身,明明觉得很累,眼皮子直打架,却始终睡不着,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捣腾,烦得要命,又停不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那人忽然轻叹一声靠了过来,将她往怀里一拢,他身上那股暖烘烘的气息将她整个罩住,脚板心上立马就窜起一丝热气。
小媳妇嘴角朝下悄悄扁了扁,朝他肩膀又缩了缩,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
因孟郁槐昨夜吃了不少酒,翌日一早,花小麦便特地起来得早了些,去灶上熬了一锅浓稠的小米粥,又煎了两条小鱼,拈一碟自家腌的酱菜,齐齐整整摆在桌上。
孟老娘洗了脸擦了牙,照旧是酸着一张脸上的桌,眼睛只一溜,便将菜色看了个尽,有些不满道:“这素擦擦,没滋没味的,让人怎么吃?”
“郁槐昨日多吃了两杯,今日吃点清淡的好。”花小麦没心思和她计较,笑笑道,“昨晚那席面有些油腻,娘也该清清肠胃。”
“我肠儿肚儿好得很,很不需要清!”孟老娘眼睛一睃,低头想了想,“我尝着,昨天那道五香八珍鸭滋味还挺厚,你若有空的,今儿再给我做一回,晚上给我带回来,我明天下酒吃。”
我敢没空吗?花小麦在心里暗暗叨咕,笑盈盈地应了,转头见孟郁槐也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