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戏。
拍《残缺好景》是自我怀疑最严重的一段时间,孤单,迷茫,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地混在剧组里,浑浑噩噩。
找不到别的寄托了。他开始依赖镜头,依赖镜头里的故事,依赖不真实,完全将自己沉浸在故事里,把那当做自己的唯一,能抓住的所有。
他渐渐发现自己每次看向摄影机就会变得很平静,很忘我,能忘记自己是谁。
那感觉很奇异,很美妙。
好像是懵懵懂懵就确定了自己想做什么。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电影,也喜欢那个父母口中那个“不真实的世界”。
他心里赌着一口气,认认真真演每部戏,告诉自己要拿很多奖,要争气,不被理解无所谓,但至少不要让父母看不起。
他努力了很久才让父母一点点接受自己的职业,性向。其中的辛酸和艰难,说来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感同身受。
之后梦里的场景切得很快,更乱了些。
他梦到跟明峥接吻。在家里,在镜头里,在高小羽的床上,在窗边,窗帘是红色。他梦到走马灯,灯上有接吻的小鱼。他看见梦里的自己浑身是血,看见明峥从二楼跳下来,哽咽着叫他高小羽。
明峥总说,你拍戏怎么这么收放自如,你好像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他的很多个梦里都有高小羽,都有这部戏,他鲜少跟别人提起,但从没忘记过。
拍摄期间刻意压着很多纷杂的情绪,毕竟他不能垮,他要稳着明峥,稳住戏。一开始拍完其实没什么感觉,可就在某个下午,在家里的琴房,他弹琴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那首《钟》。他下意识弹奏了一遍,弹着弹着就入神了,接着就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哭了一个下午。
每部戏都是他的一次人生,怎么可能不难过。
耳朵似乎又被吻了吻。有个人在他耳边低语道,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那声音沉沉的,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不停拉着你往很深的地方下坠。他伸出手想抓住梦里的那个身影,最后却只扑了个空,身体仍旧不断往下落……
抓不住。
醒了。
他从明峥肩上抬起头来,惊魂未定地大喘气。
明峥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把耳机摘下来,拍拍他的后背问:“怎么了?”
车还在行驶,窗外依旧是漫天的雨,道路两边满眼翠色,这里是畹町。
郑观语呆呆地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他,深呼吸几下才道:“没事,好像有点晕车。”
明峥不太放心,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一手的汗。
“你睡的时候气息就有点不对,我也没敢叫你。是不是手疼?”
说完就低头去研究他的手了,找到几个穴位后慢慢开始给他揉。
郑观语很喜欢看明峥认真做事的样子,很专注,很乖,很好看。
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很幸福。从乱糟糟的梦里逃出来能第一眼看见他,会让人有种劫后余生,命中注定的错觉。
郑观语凑近他,认真道:“我特别爱你,你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