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不可能完全止住血,如今也没有使人完全不痛的麻药。剧痛会加速伤口涌血的速度,若王大郎醒了却被疼得再大出血,就是华佗在世也难救他。

幸好他上岸后很快就晕得人事不知,若是清醒的人,痛都可能被痛死在半路上。

约莫一炷香后,黎二郎抱着衣裳走进保和堂。

他只知道姐夫摔破了肚子,但真怎么样是不知道的,只当大姐在胡说,女人家慌了神夸大其词也很正常。

高大夫接过包袱没让他进门,先赶人道:“去洗手洗脸,记得要用旁边放的药皂洗,外头有一套干净的衣裳,你换了再进来,不然外邪容易跑到你姐夫身子里头。”

大夫在民间声望很高,几乎跟读书人也不差什么,毕竟大伙儿读书的没几个,但谁会不生病呢?

黎二郎连连应声,快步换了过来。

张阿公和高大夫正小心地给王大郎穿衣裳,肚皮还亮在外头,黎二郎一眼就看到姐夫黑壮肚皮上的丑蜈蚣,抖着手比了下,竟跟他的巴掌差不多长,张了几下嘴才发出声儿道:“大夫,我姐夫还有救吗?”

两个大夫都没吱声。

黎二郎顿时眼泪就滚了下来。王大郎生性爽快,也仁厚,父母去了三五年,便一直把黎家二老当成亲爹娘似的待,黎家兄弟跟他关系都很好。

黎二郎和黎三郎跟黎氏年纪差得有些大,王大郎早年丢过一个兄弟,便很照顾他们两个,小时候还常带着他们两个出去划船玩儿,那会儿那艘船还算坚固,三个人站在上头,王大郎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黎家穷得很,只靠着糊元宝的营生过活儿,兄弟两个也不会别的,黎二郎都十九岁了,家里都没媒婆上门,大哥前些年还一病死了,家计就更艰难。

王大郎和黎氏这样节俭也是有心想帮帮他们。

黎二郎念着姐夫的好,摸着姐夫死人样的冰手道:“就是为了我们省几个钱,我和我弟又不是你儿子,也不姓王,你图什么呢?”

高大夫叹口气,道:“床上本来就躺着一个,这儿哭晕一个,黎娘子到时候再来照顾你,牛哥儿再来照顾娘,保和堂还不得成你家后花园。”

黎二郎被高大夫逗得一乐,鼻子还一抽一抽地看着姐夫,心头却没那么难受了,转头又问:“大夫,你跟我说个实话儿,我姐夫是不是救不活了?”

谁见过肚子破了洞的人还活着?闻所未闻!

其实保和堂想救王大郎的法子也有,但光有方子没药,这些名贵的药方都是从赵太医从宫里带出来的,无论哪一个王大郎都用不起,甚至里头有的药材甚至只供皇室,就算赵掌柜躺在这也只有等死。

两人含糊着透了几分意思出来,黎二郎看着姐夫,想起大姐和外甥,用力握了握王大郎蒲扇样的大手没再说话儿,只专心看着他的动静来。

那头张家人心里也不大舒坦,张阿公在家一天到晚嘚吧嘚吧说个没完,逮着鸡都能顺嘴催一句赶紧下蛋,惹得王阿婆经常拖着病体也要骂他几句。

今儿他不在家,家里倒跟缺了什么似的。

夏姐儿跟姊妹们坐在桌子上等张大郎,一时想起阿公,跟大姐嘀咕道:“阿公不在,跟少了十几只打鸣的鸡似的。”

张知鱼笑得前仰后合,夸她道:“阿公听了准得抱着你亲。”

梅姐儿和王阿婆都在桌子上,李氏比起筷子做了个打嘴的动作,夏姐儿吓得立刻就溜下凳子钻到小舅身边去,道:“娘打小舅,小舅手上的肉厚不怕疼,我怕疼别打我。”

李三郎收回护犊子的手,气得手上的鸡蛋都吃不下了,将她往外赶,大声道:“下回问我要糖,只有羊子屎吃!”

夏姐儿没处躲,便坐在门槛儿上盼着爹家来她爹皮最厚,指定愿意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