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十三四岁的少女。

如果她没有离开爹娘,如果她仍在兄姊身边,如今常武县的陆三姑娘,应当就是这个模样。

第二日一早,陆曈起床,有人在门外敲门。

她打开门,纪珣与车夫站在门外。

车夫惊讶地盯着陆曈身上的裙子,似是在惊讶今日的陆曈与往日不太一样。

陆曈有些不自在,纪珣却像是没注意到似的,从她身侧走过,径自到屋里取出炉子和药罐,开始煎药来。

车夫出去了,陆曈默默走到窗前的长桌前坐下。

纪珣没什么男女大防之感,或许是因为她只是苏南的一介平人,并非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没那么多规矩要遵守。

又或许是因为,纪珣身为医者,医者总是不忌男女大防的。

陆曈望向窗外。

客栈门口拱桥上栽满新柳,从高处凝望过去,湖水长堤一片新绿,再远处是落梅峰藏在云中的峰影,春山苍苍,春水漾漾。

陆曈正看得入神,忽听耳边传来纪珣的声音。

他问:“你学医多久了?”

; 夜里寂静。

时候不早,医官院中各处宿院灯早已熄灯,浓墨似的长空中只有零星几点微星,最中间那轮晴月却格外皎洁,把医官院堂前小院里的杨柳照出一层冷薄莹色。

林丹青倒水去了,陆曈已梳洗过,走到屋中长桌前坐了下来。

医官院的宿院比南药房的宿院好得多,虽陈设不算富贵精致,但也干净整洁。书案、短榻、木橱、卧具一概不缺。

陆曈与林丹青住一间屋子,一人住里屋,一人住外屋。这还是林丹青特意问常进求来的。

陆曈弯腰把医箱抱到桌上来,打开医箱,却没有碰里头的草药,只拉开那只小格子,小格子弹出来,露出里头之物。

是一只银指环和一块白玉佩。

指环因为时日长久已经有些发黑陈旧,那只玉佩却如新物一般温润光亮,在灯色下光华流转。

她拿起玉佩,指尖绕着玉上红绳一圈,坠着的圆玉却对准了窗外的明月,渐渐映照出玉上雕刻的纹理。

是幅高士抚琴图。

纹样雕刻得格外精美细致,时隔多年,仍栩栩如生,趁着月色,仿佛图上琴师即刻要从白玉上走下来,携琴访友、山涧行吟。

陆曈看着看着,微微失神。

林丹青端着盆热水从外面进来,见陆曈背对着门坐在桌前发呆,还以为她是在为今日见了纪珣担忧,遂放下水盆,宽慰她道:“陆妹妹,虽然纪珣这人性情是古怪清高,偶尔也会出些难题,但人品却没什么瑕疵。”

“别担心,他绝不会平白无故寻你麻烦。”

“好人……”陆曈喃喃。

她当然知道纪珣是个好人。

从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手上圆玉在灯色下拉出的灰暗影子似团黯淡往事,沉沉坠在心头。

陆曈垂下眼睫。

她曾见过纪珣。

不是在今夜的院落石阶前,不是刘记面铺的雀儿街,而是更早。

在苏南。

……

那大概是四年前,永昌三十六年。

她已跟着芸娘辨别毒经药理,偶尔也会给上山请芸娘求诊的病者瞧病芸娘不想行诊的病者,常常抛给了她以图省心。

然而治病归治病,试药还是要继续的。

许是因为她的身体在试药多次后,寻常毒药产生效用已微乎其微,芸娘新研制的毒越发猛烈,过去试药后只要休养两三日,如今试一次药,有时时日长了,竟要整整月余方能回转。

陆曈还记得,那是个三月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