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看向船尾同人畅饮的老翁,想起年轻时第一次相见,他放排而下来到渡口,找她讨茶吃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
“就这么老了啊。”
胥姜闻言抬头,却见阿婆神色平静祥和,并无一丝遗憾。
人生真味,浸在江河里,寻常中。
吃完鱼,众人帮着收拾后,向夫妇二人告辞。
相会短暂,离别长久,胥姜走出很远后回头,看二人相携立在船头,在秋水中凝成永恒。
许是饮了相思,胥姜一路上不断想起楼云春,想相识、相知、相许,想着想着便滑到了岁月之秋,她和他垂垂老去之模样。
“我自打见他第一眼,便想与他白头到老。”
老妇的话萦绕耳边,使胥姜的心‘砰砰’直跳,想来是醉意未散的缘故。
醉猫分界线
楼云春醒来,雨已停歇,隔壁的笛声吹得哀怨,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起身简单洗漱后,收拾好行李,推门而出。
听见这厢动静,笛声停了,随后自隔壁也出来一人,正是俆青野。
“楼大人起得真早。”
“你也早。”
“我一夜没睡。”
楼云春随口问了一句,“择席?”
看来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俆青野磨牙。
他想跟楼云春提一提,却又怕让人觉得自己斤斤计较,更怕楼云春拿银钱垫补,只好又把话憋了回去,转了个弯儿问道:“大人打算动身了?”
“嗯。”云边已青,物影渐明,是该动身了,又问:“你几时走?”
“我不着急赶路,歇一歇再走。”他又不是赶着去见心上人,这么猴急作甚?
楼云春点了点头,随后拱手道:“多谢昨日款待。”
“客气了。”俆青野稍顿片刻,又问:“昨日大人说我的笛音还能更好,敢问是差在何处?”
楼云春细细回想,自己确实说过这话,想必他是介意了,才一大早便吹笛。
“一时醉话,俆博士不必放在心上。”
俆青野却追问道:“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况且圆滑世故并不像大人之作风,不如言。”
看来自己不说明白,他不会善罢甘休,楼云春便说道:“你昨日所奏曲目为《梧桐雨》,曲诉相思,却并无相思,所以虽技艺高超,却略显空乏。”
空乏。
俆青野想起上次泽兰先生于小竹溪为教坊乐工们授乐,也曾作此提点,如今楼云春也这么说,想来自己确实在曲意上之领悟有所欠缺。
“何为相思?”
“难以言说,只可意会。”
俆青野酸道:“想来楼大人已然领会其意。”
楼云春点头,“近来领悟颇深。”
俆青野一哽,随后问道:“可否赐教?”
楼云春看向他手中的笛子。
他将手一缩,“我另给你请一支。”说完,便转身进屋,拿了一只竹笛出来,递给楼云春。
楼云春接过笛子,试了试音,随后送出一阙流丽缠绵之曲。
正是《梧桐雨》。
屋檐下飞出笛声,拂落秋露,一滴滴,一声声,簌簌洒落心间,如一场带愁秋雨,又如滴不尽的清泪,揉人心肠。
俆青野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心头却空虚起来。
原来这便是相思,可惜他并无此情,所以才难以赋予曲音相思之意。
一曲罢,笛声远远绝去,俆青野回神,楼云春技巧上虽不如自己,却在曲境上略胜一筹,此曲由他吹来,竟缠绵如许。
“献丑。”楼云春将笛子递还给他。
“多谢赐教。”俆青野抵住笛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