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
师芸已连说话的力气也无。她们到浊梁泽的时候正是红日当空,如今走了不知多久之后,夜幕竟已快沉沉垂下。
又走了快有半个时辰,东月已自梢头渐渐升上。师芸的眼睛,已看不清东西。她的腿脚已经发软,练九宁也急了,数次想要帮她将担子从肩上卸下来。可拼了全身的力气去抬,担子却似长在她身上般纹风不动。
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后,师芸眼前一黑,扑地向前倒去。说来奇怪,那柴担子在她倒地的一刹那,自动地离了她的肩。在落地后,那担子竟轻如无物地滚到了旁边。
“他娘……”师芸挣扎着要爬起来,一抬脸,看见老者的那双破草鞋站在自己面前。
“小姑娘,可以,可以。”老者微微颔首,“我家到了,你们进来略吃个茶罢。”
师芸目瞪口呆。她慢慢抬头,见不知什么时候那间小茅屋竟真的落在眼前,老者正摇摇晃晃地向门里走去。她顿时忘记了肩上疼痛、腿上发软,连滚带爬地跟着那老人进屋。
她与练九宁进去后,看见桌上只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草灯,屋内简陋,与寻常山野农舍并无不同。外屋有一张床,床上一卷破席,老者坐在桌边,正搓着手心的泥垢。
“老丈,”师芸疲惫地跌坐在地下,“我们此次来,是问关于‘小蓬莱’的事情……”
谁知老者却连连摇手:“不急不急,先吃饱了肚子再说。这位小姑娘,来帮我到厨房打打下手,我做些粥给你们吃。”
“可是老丈,不必――”师芸心焦,刚要推脱,老者已踱向了屋后。
她无奈,只有吩咐练九宁:“留在这里,看好师妹!”便跟着老人走出别院。
出了屋,她却呆了。只因老者带她到屋后,眼前堆的却是小山般的白萝卜。此物是人家灶台上最寻常不过的东西,然堆成如同一座山高的萝卜,她还是第一次见。
“老丈,这……”师芸仰头望着这萝卜山,好一会说不出话。
老者摸摸下巴,道:“这山里少有人来,我欲做些杂粥,为两位小姑娘开胃之用。”
“可是,老丈,我这事很是要紧,饭食就不必――”师芸实在心焦,然这老人却又打断她的话:“不慌!不慌!吃不饱肚子,甚么大事也做不成。昔日楚成王为逆子所杀,尚要一品熊掌而后死。些许时间,小姑娘反倒等不得?”
师芸如今一心认定,小蓬莱的玄机就在这老人身上。若失了这老人,自己便有可能在这茫茫浊梁泽中,再找不到去小蓬莱的路。于是便纵是这老者变着法儿刁难,她也只有一口应允:“好,我等。”
可不想那老人绕着萝卜山走了几圈,长叹一声:“难得有贵客到来,我本想做一味‘琨玉秋霜’相款待,无奈老眼昏花,再不能做出这等精致的东西呵。”
师芸此时已有些晕头,想也没想便道:“老丈,那么我来好了。”
老者哈哈笑道:“我果然喜欢小姑娘这样的爽快人。”言毕,将一把小刻刀递在了她手里。
师芸疑惑地看着手里小刀,她原以为烧饭做菜都是用宽阔菜刀,而眼下这刀,却像是削皮划线的小锥。老者拿起一个白萝卜,继续道:“这‘琨玉秋霜’主料虽说仅有萝卜,却很有一番讲究。萝卜此物,虽说看起来皮糙肉厚,心却最是水灵,故我称之为‘琨玉秋霜’。这菜原是一道羹,为将萝卜最细美之肉心融于羹中,需在一根萝卜的前、后、左、右、上五个面各雕出一朵菊花来。”
“什么?”师芸愣怔。
老者举起萝卜:“每一面都横切一百刀,再竖切一百刀,但为免切断萝卜丝,每一刀都不可切到底。如此,煮在羹中时,一万根萝卜丝便会四散却不断不乱,如五朵秋霜菊花般盛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