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记得他的恩情,他却以此为把柄,每次都用这话堵英娘的嘴。
果然,英娘不好再说什么,颓然地垂下头。半晌说道:“福源镖局不要你了,待你好了再去其他镖局看看,总不能没有个营生。实在不行,便帮我一起做豆腐吧,多一个人,我这店还能做点其他样式。”
“知道了知道了,但有一点,做什么我都不做你那豆腐,累死个人,”他皱起眉,不耐烦地说,“快去做饭吧!”
英娘蹲在灶台前,往灶膛添着柴火,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她心里满是不甘,
不甘心一辈子处理何伟做的糊涂事,不甘心总被自己的丈夫用“把柄”威胁,不甘心自己为这个家付出的努力不被珍惜,她不甘心自己一辈子继续这种生活。
炉火吞噬着干燥的木柴,越烧越旺,英娘觉得自己的心中也有火焰在燃烧,在跳跃,在肆虐。
宋宽第二日回到镇上,直接来见英娘,看到了卧床养伤的姐夫,这才知道姐姐都经受了什么。他沉默了。
英娘一边守着铺子,一边说:“宽儿,我不是逼你。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下学回来,一边背书,一边陪着我干活。我能感受到,你喜欢读书,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放弃呢?”
“姐,前阵子我参加了一场辩论,参加的多是这次参加县试的学子,比我厉害的人数不胜数,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宋宽叹道。
“高手如云,就算我参加县试,也没什么希望。何必自讨没趣?以我之才,不知何时才能与其比肩,学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英娘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宋宽埋怨道:“姐,我难受,你怎么还笑上了。”
英娘止了笑,问他:“宋宽,你可知道,这附近有几家卖豆腐的?”
宋宽不明白她的用意,还是回道:“两家,除了咱家,还有米铺旁的那家白玉豆腐,这怎么了?”
“那家白玉豆腐,帮手多,店大,还是老字号,周边的饭庄也从他家进货。怎么看他家也比我这小铺子强,按你这么想,我就应该收手不干,早点关门大吉了?”
“这……这不一样。”
“道理是一样的。天下有的是比咱们生活更好的,难道咱们就不活了?他强他的,我做我的。他自有他的优势,我又何尝没有可取之处?我开店,只想着如何做好自己家的豆腐就罢了,天天想着别人家做的有多好,不是给人家操心吗?”
宋宽豁然开朗:“是了,我该心无旁骛,专注于自己。”
“我记得你给我讲过一个句子,很有意思,说学习像逆水行船,如果不努力划船,就无法前进。我当时就想,学习是这样,做豆腐也是这样。”英娘顿住了。
我的生活也是这样,她暗暗地想,不前进,就是倒退。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姐,受我一拜。”宋宽站起,深深作揖,“既是姐姐,又是老师,一席话让宽儿茅塞顿开。我这就回书院,为县试攻书苦读。”
宋宽走了,笑容还留在英娘脸上。开解弟弟的同时,也让她解开心结。何必管何伟怎么样呢?他是他,自己是自己,这些天苦恼悲伤,不正是因为围着他的事情团团转?
这不值得。
宋英娘心里生出新的喜悦,仿佛看见,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她向着远方金乌,奋力划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