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酝酿几句安慰的话,却又觉得语言苍白。
他的小孩寥寥几句话讲得轻描淡写,那么爱哭的一个人连眼圈都没红一点点。至多,至多低着头叹了口气,然后怅怅地说:“可能我真的很值钱。”
他的小孩,回忆晦暗往事的时候不落泪,却只听他说一句喜欢,就哭得半天哄不好。
如果眼泪得不到回应,哭泣就是无意义的噪音。
人总是会在反复咀嚼情绪的时候明白很多道理。
他现在只庆幸还不是为时已晚,他的小孩在完全放弃哭泣之前找到了他,在对世界绝望之前信任了他。
这是多幸运的一件事,他还愿意钻进他怀里哭。
他不需要逆着时间追溯回去。他想回忆是在插刀子,一刀扎在两颗心上。一边被揭开旧伤疤,另一边跟着痛。
不用这么残忍的。
但是不回忆不代表不追究。
他的小孩不可能白白受苦。
夜里阿晏像往常一样紧挨着他,伸手摸在他眉间的褶皱。
“先生……没事的。”
顾冕把那只手捉住,吻阿晏的手背。
“姓顾吧……”
“嗯?”
“顾晏。”
-
清早顾冕刚醒,看小孩还睡得熟,正打算闭上眼睛继续躺,房门就被敲响了。
顾冕亲亲被吵醒的小孩,下床去开门。
方泓鬼鬼祟祟等在门口,门才开一条缝就闪身钻了进来。
“就你一个人?”这倒是稀奇。
“没醒呢,我偷偷来的。”
梁宵穿着睡衣从卧房走出来,正要在先生身边坐下,正好听见方泓郑重其事的一句话。
“我打算求婚,今天。”
愣在原地的不止梁宵一个人。
顾冕也哽了半天,“……这么快?”
“再不结婚家里要给我安排了。”
“那你爸妈那边怎么说?”这两个人在一起,顾冕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方家不一定能轻易接受青青的身份。
“不就是名声不好听,他柳倾的大名改回去谁还能说半个字?”
“那你也要看他愿不愿意改,柳家怕是也不愿意认他。”
“我不逼他,外面的说法我无所谓,爱说说去。我爸妈那儿不难,方家又不靠我撑名声。逼急了我直接领证,他们点头也就是时间问题。”
方泓这几句话说得潇洒,可心里总归忐忑。
“我来就是想让你们帮我劝劝。”
“其他人我都不在乎,什么困难都我都能扛,我就怕他不愿意跟我在一块儿……”
“我有时候就想啊,要是我不缠着他,再让他把自己扔回去,他得多难。”
结婚这个概念,从去年的四月开始就在梁宵这里消失了。
方泓和青青正式住在一起也不过三四个月的事,梁宵猝不及防听到求婚二字,才恍然发现自己傻得可以。
他只顾着为青青开心,觉得他终于重新得到了珍重,终于有人将他从自暴自弃里救出来。
可他从没考虑下一步的难处。
可能因为自己本质上已经不正常了吧。
人类的爱情需要纽带。人类竭尽所能宣誓契约,永久标记的纽带还不够,一纸婚书昭告天下才算完满。
他傻得可以。
方泓把求婚定在晚餐时间。
为了不提早露馅,准备工作交给顾冕和梁宵。
两人早早出门,找服务生问清了附近的花店。
路程不远,时间还早。早春的凉风带着草木气,他们挽着手慢慢溜达。
梁宵惦记着青青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