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竹,今儿怎么忘了把门板落外头了。”徐氏抱着门板进了铺子,呵欠连连的她并未发现外甥女方才的若有所思。
章韵竹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搭把手,待将两摞木板条放好后,她微笑着朝姨妈比划着: ‘姨妈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那么早就来了?’
见外甥女关心,徐氏揉着心口,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啊从昨晚开始就扑通扑通地跳个厉害,你刚出门,我就再也躺不住了。”
紧接着,她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喊了一声糟糕: “我的左眼也开始跳了!”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可别是你弟弟在书院出了什么事?!”慌忙中徐氏双手合十,朝天念念有词地开始祈祷。
章韵竹在心里苦笑,要说这哑疾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在她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时候,不用费心掩饰与说谎。
随着沿街的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酱园也开始热闹了起来,照顾生意的基本都是熟客,不是镇上富贵人家负责采买的管事,便是普通人家主理家务的媳妇儿,章韵竹熟练地称量、收钱,姨妈则与客人寒暄、唠唠家常,人一忙起来就忘了之前的担忧。
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晌午,早市的喧闹已经消退,姨妈搬了张竹凳坐在酱园门口似又有望天感叹的苗头。章韵竹怕她开始捂心口,于是赶紧蒸了几个馒头,从一排排的酱菜缸里掏了些杂七杂八的各式酱菜,打算招呼着姨妈吃午饭。
“东家?!”
章韵竹刚把酱菜端上柜台,便听到姨妈喊人。
她不禁侧头,这才月中,离收租的日子还有大半个月,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姨妈同样带着不解,一般月头的时候,东家的伙计会来店里收租,东家平日里不常来,除非有要事通知。虽有疑惑,但姨妈还是将笑容堆满了脸,起身迎接着眼前精气神十足的中年男子。
这名被姨妈唤作东家的男子实际上是顾家一名有头脸的管事,名叫顾大海。
“哟,我来得不巧,耽误你们用膳了。”话虽说的客气,可他却还是朝柜台走了去。
姨妈跟在管事的后头,客气非常,全然没有以往的泼辣之色: “东家您说哪里的话,韵竹,快把酱菜收了,去馄饨摊给东家拿碗馄饨面。”
顾大海摆手: “不必客气了!我是来给老板娘送信的,三个月后月租需涨两成,这是租贴!”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到了姨妈手中,眼睛却看向了章韵竹,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跟其他男子第一眼看她的眼神如出一辙,于是她习惯性地把头垂了下去。
“租契上不是说了若是涨租也只涨一成吗?” 姨妈不识字,接过租贴后并没有打开看,而是放在了柜台。
“往年涨租确实只涨一成,那是我们老夫人仁慈,你自己说说有多少年没有涨租了?”
确实,这些年因为朝廷动荡,其他街铺都涨了租子,独独酱园所在的民生街租金低廉,丝毫不动。
顾家有个规矩,租这条街的商铺只能做和老百姓衣食住行息息相关的生意,比如油铺,米铺,医馆这些老百姓平常生活必须的营生,而首饰铺、香粉铺那些锦上添花的生意是不允许在这条街上开张的。
姨妈继续尝试着和东家管事软磨硬泡,一旁低垂着头的章韵竹则顺势拿起了租贴细览。
“承租徐氏亲启:
兹因年事艰难,物价飞涨,店铺修缮及开支渐重,经斟酌再三,谨定自本年冬月初一起,贵铺租金上调两成,以维共利长久之计。
敬启
顾府
中元一十四年九月十一”
信的末尾盖着一方刻着“顾”字的红色大印,在白纸黑字的衬托下显得鲜艳夺目,就像是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