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不是担心你的安危,我只是想找个由头进墨家而已,我才发现,原来做墨家弟子只要够穷,不仅不用上缴钱财,还会白送内城的屋舍,我们在内城住的地方可比你这儿好……”
珑玲低头正欲解开衣带,突然想起了昨夜在溪边与少年的对话。
半垂的眼睫微颤。
“我要换衣服,你能出去吗?记得把门带上。”
姬照蓉:“……哼!”
秀秀不解地看着摔门而去的卫国公主。
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等到珑玲推门而出,秀秀上前道:
“大伯娘给我们留了饭,叫你休息好了就去吃饭。”
“不吃了。”
秀秀这辈子没想到能从珑玲嘴里听到这句话。
珑玲咬着细带将袖口束紧,她一身玄衣,正是当日初来青铜城时的装扮。
这样浓重的颜色,衬得她面庞素白,身形轻薄如柳叶,昳丽眉目仿佛覆着一层空山新雨,有种寒剑出鞘的清丽锋芒。
秀秀被她这般模样惊艳了一下,又回过神:
“你要去哪儿?”
“去救人。”
“你自己一个人!?汲统领已经回去回禀钜子了,你等等他们啊。”
珑玲抿紧唇,缓缓道:
“阿拾应该是因为长得像你哥哥,所以才会被兵家盯上,兵家杀伐决断,从不手软,他们发现阿拾不是你哥会死,如果认定他们是同一个人更会死,必须争分夺秒,我等不了。”
而且,墨家又凭什么要为他们大举出动,公然向兵家宣战?
墨家此刻本就受巫山和兵家的夹击,此时贸然出手,绝不是良策,她如果真的坐在这里等,或许只能等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结果。
“可你现在也不是全盛状态,你孤身一人怎么救他啊!”
秀秀展开双臂,努力挥舞,试图拦住她。
“珑玲姐!你忘了你是为什么留在这里的吗?你说你喜欢这里的生活,不想搅进九州诸子百家的争端中,为旁人拼命,可你现在却要为一个认识不过十几日的男人出生入死,你这不是又重蹈覆辙吗!”
珑玲脚步蓦然凝滞。
靠在墙根后的姬照蓉默然听着。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秀秀气喘吁吁,见她停下脚步,还以为自己说动了她。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为什么而活?”
秀秀毫不犹豫:“当然是为自己!”
“是吗?如果我当真只为自己,秀秀,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
一脸笃定无疑的秀秀闻言露出了怔松神色,似乎不理解她这番话的意思。
珑玲平静地看着她:
“秀秀,我和你不一样,我活了一百多年,看似花团锦簇,其实混沌空洞,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顺水推舟地活到今日,才刚开始考虑自己到底是谁,到底想要以何种方式活着。”
小姑娘怔然望着,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直到遇见你,离开巫山,走到这里,才算是我第一次替自己做主,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重蹈覆撤,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去救他,才是真正的重蹈覆撤。”
院子里一片静寂,那双幽黑眼瞳里没有眼泪,却荡开层层叠叠的波澜。
“看着阿拾去死,就好像看到你哥在我面前又死了一次,你明白吗?”
张开的双臂僵滞在半空中。
秀秀其实从来没有为自己骗她而后悔过,但此时此刻,看到她那样的眼神,秀秀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身份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一种强烈的愧疚感铺天盖地而来,秀秀心头泛起难以言说的滋味。
她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