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冷。”

“那我给你暖暖,我身上热乎。”

他穿着单薄的里衣黏皮糖似的钻过来,没贴多久就撑不住了,他开始打抖,悄悄缩回手朝手上哈了口热气。

耳边忽然一声低笑。

那低沉嗓音带着一丝玩味,笑问他:“冷了?”

樊璃蜷在谢遇怀中:“不怕冷。”

“那樊璃刚才是在吃手?”

“……就是想抱,谢叔叔很金贵、抱不得么?”

黑暗中,深红双目微眯着盯紧少年。

“若你知道我的意图,便要想着逃了。”

“有多可怕的意图?”

谢遇不说话了,将对方严严实实的裹在被子里,额头轻抵过去。

“睡吧。”

*

樊璃进梦的一瞬间,梦中这片灰沉沉的天突然变脸似的。

转眼功夫,一抹晃眼的陌生颜色便覆盖了整个天穹,幽深,高远,衬得那天穹下的少年像一粒白色微尘。

樊璃陡然定在地上,紧攥着谢遇袖子用眼神询问对方。

“蓝色。”谢遇垂眸看着他,“喜欢么?”

少年哑了一样,眼神发紧的望向那全新的天。

许久许久,睁圆的狐狸眼突然间弯成月牙,眼眶发烫时他匆忙的低下头。

“这就是蓝色?”

那低沉嗓音在旁边回道:“嗯。”

樊璃抿着嘴,目光从遍地青草扫过,上抬,再度看向那湛蓝天空。

“很漂亮。”他答道。

蓝色,这深邃颜色有谢遇的味道,看到它的一瞬间便让人战栗不已。

“外面的天就是这样的,对么?”

“外面的天变幻无常,有时阴,有时晴,这是天晴的样子。”

谢遇抬眸望向那蓝色天穹,挥手间天上便多出一大片巨型云团。

亮白色的巨云在长风吹动下随意变幻,他们站在它面前,云光将两人的衣袍晃出一模一样的色调。

少年攥着谢遇袖子、痴痴的抬头望着。

他转头看着谢遇,说道:“以前的我一定陪你看过这种风景,早上,中午,下午、傍晚、夜晚,只要我们一抬头就能看到同一片天。”

“你当时十七八岁,我一两岁,你抱着我在马背上绕城游走,我靠在你怀里学你说话,长烟落日照着我们回家,下雨天就不遛马了,下雨天你陪我站在屋檐下看雨,这大概就是我的过去……”

樊璃压着眼底的湿热,笑说道:“后来我不记得你了,连天都变成昏暗无光的样子。”

他对上那暗沉沉的视线,垫脚,一个吻珍之重之的刻在谢遇唇间。

“多谢,”他为那悠远苍蓝的长天震颤,眼中水光闪动时他向谢遇笑道:“他们说鬼会吃人,可我的鬼怪一点都不可怕,我的鬼怪是温柔慈悲的神”

鬼怪把外面的世界带到小瞎子的梦境中来了。

蓝天白云啊,好壮丽的风景!

“鬼怪是神!”他跑出去,白色衣袍带着优美的弧度在脚边轻跃浮动。

他在草野间欢呼,纤白的衣袍在那庞大庄严的蓝天下飞舞。

“鬼怪是樊璃的救星!”

鬼是谢遇

泪水滑下脸颊之际,他定在那万里绿涛中回头,透过模糊视线望向那长身玉立的青年。

凉风隔着百步之距从两撇白衣之间穿过。

有人的爱意化作千尺长风一寸寸拥紧那孤身十载的失明少年,有人的爱意是荒涛绿草连满天、是万丈天穹入江南。

有人死去十年仍然在心尖上藏着一丝抹不去的温软,骨髓冷彻的身躯下流淌着熔浆一样灼热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