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宰牛,那些血流得满地都是,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为什么唯独人的血那么可怕呢?即使流血的是他的仇人。
他想,总不会是因为人穿衣服,让他担心血会把衣服染脏。
伊娃的妈妈生了十二个孩子,那间屋子里却只有七个。人太容易死掉了。人虽然穿着衣服,但是流起血来和动物没什么区别,流到一定程度就会死去。
这才是人血可怕的地方,它提醒着,一个会爱会恨、有家人有朋友、受过教育的人,和动物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容易死掉。
格蕾丝拔腿狂奔起来。
伯爵已经起床了,格蕾丝敲门进去,将服侍伯爵盥洗的女仆换出来。
肥皂已经打完泡了。那女仆是伯爵带来的,很会干活,肥皂泡打得丰盈细腻,还没将洗手台弄湿。
格蕾丝想要讨好,但不知该如何表现自己。他想亲手给伯爵剃须,却被推开了手。
阿伦德尔伯爵怎会允许别人拿着刀片靠近他的脖子?
格蕾丝甚至都不知道要给伯爵递毛巾,就那样手指绞着裙角地看伯爵洁面。
他在伯爵面前蹲下了,手往伯爵的长衬衣下钻。他很拿不准,因为伯爵已经在家住了一段日子,叫他上楼的时间表现出规律性。而今天,尤其是早晨,并不在规律之内。
伯爵竟然笑起来,格蕾丝赶紧缩回手,抬头看去。伯爵显然是被他逗笑的,笑里的含义亦很明显:他表现得太急切了。
“想要什么?”伯爵示意他站起来,还告诉他:“这样忸怩,还不如直接说出来。试探得太多会让人失去耐心,反而不容易达到目的。”
格蕾丝不是特别明白,但不妨碍他心头忽然涌起的一股委屈,“我只是怕您会不高兴。”他想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感受,更怕自己说不清楚,竟然冲动地执起伯爵的一只手放到嘴边亲吻,睁大眼睛望向那双灰色的眸子,“我不想让您不高兴!”
那双冷淡的眼睛里翻滚起些许动容,他是打心眼儿里认为格蕾丝身上具有很多独一无二的优秀品质,是他在其他男人女人身上都不曾见过的。
被亲吻的手在格蕾丝那张小脸蛋儿上抚摸了一下,“想要什么?又有仆人对你不逊吗?”
“求您……您能把威廉从前线调回来吗?”
阿伦德尔伯爵拒绝了他。
伯爵对格蕾丝说:“有些男人生来就是枪,你不能强迫他做一只花瓶。”
“您也是枪吗?”
伯爵笑了,“我们下楼去吃早饭。”
伯爵带他去了大饭厅,还让他坐到自己旁边,教他怎样优雅地用银勺敲蛋吃。
威尔士先生立在一旁,向伯爵汇报园里郁金香的生长情况:“花匠说今年的春天来得太晚了,郁金香得等天气真正暖和起来才能开花。”
这郁金香是为陛下准备的。伯爵说,他们的陛下是位狂热的郁金香爱好者,所以山庄前面的园子只种了这一种花,占了非常大的面积。
伯爵问道:“能从别处移栽吗?”
威尔士先生忧虑地摇摇头,“花匠说郁金香的球茎太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