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礼未语,低垂的视线一寸一寸往上抬,看向隔着几?步远的人。天光灿烂流云散,他方如梦初醒,横亘在中间的原来已是万重山。

转身之际,他慢慢收回了目光。最后一眼,以?慰余生无尽的悲。

见儿?子二话?不说即走,季氏伏在大老爷怀里悲痛地哭嚎一声,“是我这个当娘的哪里做得不好吗?惟谨他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自手废了之后性情大变,问他是怎么伤的,却又闭口不言……”

大老爷拍着妻子的背,望向儿?子离去?的方向忧愁长叹。

满院的赏赐刺痛了季氏的眼睛,儿?子从?小?优秀,为何如今偏偏落到此种地步?反而是她从?没拿正眼看过?的三郎一路扶摇直上。

曾经?不如自己?的人突然一鸣惊人,又受天子青睐,堪比麻雀一朝变凤凰,还毫不留情地把原来的凤凰一脚踹蹬下枝头。

堵得季氏心?里憋闷又不甘,还夹着一丝道不明的嫉妒。

作为当家主母,她理应宽宏大度,贤惠端庄,心?中作何想暂且不论,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到滴水不漏,这是她掌家这么多年早就?练就?的本事。

像今日?这般在人前失态,实乃不该。她勉力定了定心?神,自个儿?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把牙咬碎了往肚里咽,重新站稳,下颌微昂,面?色肃然,恢复了主母的形象。

说话?的语气亦是不容置喙,对着方敏如道:“还愣着做甚,世子爷左手不便,你作为妻子合该悉心?照看。”

若照往常,方敏如并不会忤逆这位婆母,只?是今日?……她凉凉一笑:“都要和离了,就?没有?照看的必要了。”

季氏那句“怎么没有?”生生卡在了嘴边,惊愕得瞪大眼。不止她,众人冷不防听见“和离”二字,皆面?露震惊怀疑自己?耳朵听岔了去?。

一波未平,一波乍起。

季氏立即皱眉,似有?不悦:“你说什么?”

“母亲没有?听错。”

方敏如面?色苍白,继续说道:“您一向对我这个儿?媳不待见,觉得我配不上您的宝贝儿?子,我也自知入不了您的法眼,如今与他和离,不正是顺了您的意吗?”

这番话?不可谓不直白,直接撕破了戴在表面?的虚伪面?具。

季氏的心?思被一语道破,脸顿时有?些挂不住,她的确对儿?媳有?颇多不满意之处,可她性子强势,怎能在此落了下风,反被儿?媳撂了面?子。纵是和离,也该由?他们侯府先开口!

岂料卫老夫人却抢先了一步,语含关?切问道:“敏如,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和离?可是在侯府里受了何委屈?说出来,有?祖母替你做主。”

闻言,方敏如霎时想到半个时辰前贺煜锥心?的言辞,痛得无以?复加,眼眶一瞬就?红了,慌忙撇开脸去?。

季氏见状,皱眉疑道:“你莫不是嫌弃我儿?废了只?手?”

方敏如一顿,知道季氏是误会了,但自己?还有?何必要同她解释呢?遂索性道:“和离一事,早在成婚之时就?定下了。”

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季氏半晌说不出话?,怔怔地盯着她,张了张嘴,字不成句,“你……怎……这是何意?”

方敏如却没再回答,微微仰头望向湛蓝辽远的天穹。她自从?嫁进侯府,无不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可临了了,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只?有?绝望与苦楚。

曾答应要风光迎娶她的人早已背弃承诺,从?此陌路。

老天爷为何啊……总是不遂她愿!

连遭几?番打击,季氏此刻犹如风前烛,撑不住了,颤抖的手哆哆嗦嗦指着方敏如,目眦欲裂。怪不得二人成婚两年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