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对话?”阿离忙问。
曾雪槐想起那日躺在书房外的曲廊上,昏昏沉沉中渐渐恢复了意识,未及睁眼,便听到品南那惊愕中又透着骇然的低问:“圣上的意思,是想让我曾家从此湮灭于无形么?”
他直挺挺躺在门板上纹丝不动,只敢把眼睛紧紧地闭着。片刻的沉寂后,便听到皇帝轻描淡写地随口道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许这场地震来得正是时候。”
二月的天气,春寒料峭,他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淌着汗,手脚却是冰凉。
当今天子性子阴沉而寡情,你永远揣摩不出那张春风和煦的笑脸下是否已起了杀心。
他这些年做官做得兢兢业业,却又如履如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希望最后能全身而退,不要象前领侍卫内大臣黄沅那样,死后还被问了八十八款重罪,挫骨扬灰,全家籍没入宫那样的惨况就好。
事实上,对于圣上此次微服私访江南,又悄无声息地住进曾府,曾雪槐心里一直颇有些纳闷。
皇帝一向勤于政事,断不会有闲情逸致在殿试之前到南国来游山玩水,况且此时残冬刚过,草木萧疏,也并非游玩的时节;若说是前来暗中考察吏治,他却又长时间只在曾府里逗留着,在地震之前,甚至连大门都没出去过两次。
完全看不出皇帝此次“微服江宁”的目的。
正因为完全猜不出,曾雪槐心中更添惶惑。他甚至暗暗猜测,难道秘室中藏匿着前朝老皇帝一事,已被当今天子瞧出了蛛丝马迹?不应该吧?或者是嫌曾家出了两任总督,总揽着军政大权,在江南多年,根基已厚,令皇帝已生了忌惮之心?
他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皇帝那皮里阳秋的简慢口吻令他遍体冷汗涔涔,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唯有一件事是清晰的――自己已被皇帝惦记上了。他若知趣,就该立即悄无声息地退隐乡野,或许还能保得全家周全。
于是,他便成了“瘫子”,终身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而且,他还让绿营兵将延熙堂掘地三尺,挖出了那只装着曾家绝大部分家产的螺甸小柜。层层的机括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朱漆描金的匣子,里面装着数万银票。
当他诚惶诚恐地将那只匣子交到皇帝手中,凝重肃穆地说,愿意将家产全部捐出赈济灾民时,他明显感觉到皇帝的面部线条松驰了下来。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能臣贤臣,在于国于民无愧于心之余,他当然还要自保。
阿离一直默然倾听着,脸上神色端凝。
“可是,难道父亲以后真的要在床上躺一辈子?太可怕了……”
“那……也不至于,毕竟天高皇帝远,过一两年就没人记得我这糟老头子了,不过眼下谨慎些总没坏处。”
曾雪槐停下来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继续低声道:“这事你知道了倒没什么打紧,我是放心的,只别跟你姐妹们说就是了,庄上人多嘴杂,难免生事。”
阿离只觉得胸口堵得慌,长长地吸了口气,轻声道:“知道了。”
父女两个一个躺,一个坐,相顾无言。
阿离低了半日头,终于喃喃自语道:“我总觉得……圣上对大哥,有些怪怪的,父亲不觉得么?”
“你也看出来了?那看来不是我自己多心了”,曾雪槐侧脸看着阿离,沉声道:“圣上不准你大哥去参加会试,他若是存心想让我曾家从此一崛不振,不想看见你大哥扬名天下,这倒也对;可怎么会又让你大哥进京催款呢?他身上又无官职,一个布衣小民,如何能担此大任?为父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阿离心中也一直有此疑问。
她刚才听父亲讲完,有一瞬间甚至想,会不会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