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小了,慕容俊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铺在了雨地里,将葛氏轻轻地平放在上面,正欲用葛氏自己的斗篷将她的尸身兜脸蒙上,忽听雨地里有人一路飞跑了过来,边跑边撕心裂肺的大哭道:“娘娘啊你等等女儿啊……”
贞娘浑身上下的脏污和阿离如出一辙,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满脸的污泥和血污。她脚上的鞋已经不见了,就那样光着脚踩着满地的雨水痛哭着一路狂奔过来,到近前一眼瞧见葛氏僵硬地仰卧在雨地中,腹部还深深插着半截木栅栏,顿时凄厉地尖叫一声,便扑跪在了地上。
“娘娘啊我是你五丫头,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舍得抛下女儿就走了啊……”贞娘浑身象发虐疾一样抖个不停,膝行着爬了过来,扑在葛氏身上号啕大哭,声音嘶哑,恍若泣血。
阿离的泪也流了一脸,她陪着跪在雨地里,伸出胳膊轻柔地搂住贞娘的肩膀,哽声道:“五姐先节哀,太太不能这样放在雨地里,我们还是先把太太抬到屋子里去……”
贞娘一头扑进了阿离的怀里,哑声哭道:“哪里还有好屋子?都塌了……父亲和念北还生死不知,家里大多数人都压在瓦砾堆里了,母亲也没了……阿离,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此时的贞娘哭号得象个孩子,惶惶然如失掉了魂魄;再加上衣衫褴褛,满头满脸的灰土,与平日的明**人有如天壤之别,看上去更觉凄惨。
阿离无言相劝,只能紧紧抱着她,不停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摩挲着,安慰着。
这时,才有机会透过朦胧的泪眼,和迷蒙的雨雾向四周看上一眼。
只这一眼,阿离便如木雕泥塑一般,整个人都呆了。
曾家美丽的后花园已成一片焦土,曾经的那些巧夺天工的亭台楼榭已经不见了踪影,代之以一片断壁残垣,双人合抱的梧桐树齐腰劈断,倒在一旁;百步芳竹桥断成了几截翻倒进了荷塘里,假山崩塌,道路扭曲塌陷,满地的瓦砾碎石。惶惶四顾,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最可怕的是,那荷塘似被地下的怪兽从底下顶了起来,塘中心升出一座小山,池塘里的水满溢倒灌了出来,到处是淤泥,后花园里已成一片泽国。
阿离抬手捂住嘴,惊得说不出话来,此时唯有一个念头:父亲,大哥,念北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旁边的秋韵亭还剩了半天伫立在那里,阿离猛然转过头,向慕容俊急声道:“麻烦你先将我家夫人抬到那边亭子里,我要马上到前头去看看”
话犹未完,人已经飞奔了出去。慕容俊在后面紧追着喊了几句什么,她已经根本听不到了。
凉风夹着冷雨,时紧时慢地吹打在脸上,阿离的腿上其实有好几处伤口,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却也是疼痛非常。她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向前跑着,所过之处,曾经每日流连赏玩过的地方,如今却是房倒屋塌,无比凄凉。
跑到一处废墟附近,左近并没有人影,阿离却似乎突然听见什么地方传来两声微弱的呻吟。
阿离慌忙停住脚步,侧耳细听,却又无声无息了。
月黑风高,雨雾迷蒙,园中早已改了模样,阿离一时间不知究竟身在何处,她大声问道:“是谁?有人吗?谁在那儿?”
静默了片刻后,脚下的瓦砾堆里又传出一声细弱的呻吟:“救……救命……”
是……是清娘?
阿离立刻反应过来。清娘自从腿跛了以后,后来已搬出了西偏院,带着两个小丫头独自住在了后花园一处清风楼中,日常闭门不出,鲜少与姐妹们往来。阿离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这里应该就是清风楼了
她立刻大喊道:“是四姐吗?你在哪里?
片刻后,果然听到清娘气若游丝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六……六妹……六妹救我……我……就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