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思考了两秒,江漓出了门,脚尖一转,还是往病房里面去了。

一进屋,暖和的空气将她整个包裹。

他房间温度要格外高些。

看了眼宋槿声,江漓放轻了脚步,没走几步又回了头,想到自己脸上的疤,没有半点儿犹豫地把那盏灯也关了。

摸黑走到床边,江漓已经能听见粗重的呼吸,里面还夹杂着少许的泣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倚在自己惯常待的地方,江漓打开副脑,借着灯光去观察他。

看不清。

江漓走近了一点。

还是看不清。

江漓索性坐到了宋槿声病床边上,上面位置不大,但宋槿声睡觉实在规矩,也就留了足够的地方给江漓。

嗯,出汗了。

刚才在探视房,江漓离得太远,光线又暗,只能看个大概,现在走近了,才能将宋槿声看得这么细致。

他额头都是汗,细而多,密密麻麻地,不少流进了浓密发根里,使其和皮肤紧贴,看着狼狈。

不过他五官仍旧精致能打,眉眼深邃,鼻梁高而挺拔,唇瓣薄厚适中,此刻正紧紧抿着,闭着眼时,长而卷翘的睫毛就盖在眼睑上,隐约能看见混在其中的泪水,偶尔带几分颤动。像是被雨滴打湿的蝶。

他微微蹙眉,嘴唇翕动着,好像在说什么,声音呜呜咽咽地听着可怜。

江漓低下头,却什么也没听清。

听说做噩梦的人不能打扰,江漓就把副脑灭了,安静在旁边守着。守了不知多久,一双手缠了上来,将她的腰给抱紧,紧接着贴近地,是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很小心靠过来蹭了蹭。

像小动物。

他之前情热期那天好像也是这么可怜巴巴的。

江漓尝试着推动,推了几次都没推开,反倒是宋槿声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圈住她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恍惚间,江漓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手在空中顿了顿,也就任由他了。

宋槿声一直没醒,圈着江漓的腰不松手,房间里安静,温度开得高,江漓又才受了伤,守着守着,意识也就跟着变得模糊。

只是眼皮即将完全闭合时,她察觉到腰上的力度松了不少,瞌睡骤然间醒了大半。

还没等她察觉出什么,腰上的手就完全松了开,连带着那颗被汗液浸湿的脑袋也远离了她,撇向另一边。

“父亲…父亲……”江漓听见他喊。

“父亲,救救她…求您……求您……”宋槿声不知怎的哭出了声,哽咽着对噩梦中的人发出请求,声音虽小但很清晰。

自关闭副脑后到现在已有一段时间,江漓习惯了黑暗,勉强能辨认出些东西,她抬眼看过去时,宋槿声已经背过身,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她伸出手在他脸上一抹,掌心几乎全是他的泪水。

哭得挺厉害。

江漓从旁边拿过纸巾,慢条斯理把自己的手擦干,正犹豫该怎么把宋槿声转了过来,给他擦眼泪时,后者突然痛苦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黎远……黎远。”

“黎远!”

宋槿声一连喊了三遍,最后一遍时,惊恐着从噩梦中醒来,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气,活像即将缺水而死的鱼,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梦境的痛苦中,弓着腰把自己抱住,眼泪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地打在被子表面。

房间里一时只剩他的哽咽声。

里面仍旧夹杂着“黎远”。

黑暗中,听着可怜又连续的哭声,江漓冷下脸,叫人看不真切。

她还是坐在床边没动,静静等着,等啜泣声越来越小,小到即将听不见时,才终于冷冰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