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道:“姨娘太太都不在,爷也没个兄弟姊妹照应,爷是个金贵人儿,他的事,哪轮到福喜一个奴才做主?姑娘您是爷亲近的人,又是大小姐生母,若论尊卑长幼,这府中上下,没人能越过您去。求您留在书房,必要时,替爷拿个主意。”
他说完就跪下去,郑重叩首,侧旁金凤也膝盖一曲,守门的小丫头见状也都跪了下去。
福喜含泪道:“姑娘,您瞧在大小姐面儿上,留下吧,爷生死未卜,身边没个亲近的人,他实在太孤单、太可怜了。您当行行好,您当行行好吧。”
屋里的声音适时传出来,有个惊喜地声音道:“官人动了,适才左手小指动了一下!”
福喜来不及再说,站起身飞快冲入屋中。
郎中急忙忙地道:“别忙,别忙,是施针刺激下的反应,人还没醒。”
福喜上前跪在床边,轻轻推动赵晋的手臂,“爷,陈姑娘来了,来瞧您了,大小姐也来了,您醒醒,醒醒啊。”
安安从柔儿身上爬下来,被金凤牵着手进了屋。她一瞧见躺在床上的赵晋,就兴奋地挥舞起小胖手,“爹爹,爹。”
她快速挪腾着小腿,要朝赵晋扑过去。金凤怕她扰了郎中施针,忙把她抱住。安安不高兴了,张开手使劲朝里挣,“爹爹,爹爹……”
她向陈柔求助,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娘亲,扁着小嘴一副要哭的委屈模样。
柔儿叹了声,伸手把安安接过来,抱着朝里走。
“赵爷……”她声音发涩,略略有点抖,“安安瞧您来了,您快点醒,安安等着您教她认字看书,等着您护着她平安长大……”
她喉咙苦涩难言,再也说不下去。
安安抬手摸她的脸,蹙眉瞧着她,不知为何总是笑着的阿娘好像不高兴了。
安安还疑惑,为什么她都来了,爹爹却不肯起来陪她玩。
她好像被冷落了。安安一手抱紧了柔儿的脖子,另一手指着床上的赵晋,她呜呜啊啊的说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话,坚持要去赵晋身边。
郎中满头是汗,捏住针,生怕手抖扎错了穴位。
赵晋一动不动,他嘴唇泛白,脸上更是没一点血色。柔儿想到惊马那回,他也是这样虚弱的躺着。
她肚子里怀着安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守在他身边默默落泪。
那时候,她好害怕,怕他就此死掉,怕她来不及说声“谢谢”。
误会重重。
隔着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互生怨怼,互相怀疑。可是不能否认,苦涩的回忆,也是生命的一部分,是推动他们走到今天这个果的因,是让她成长成熟的积累。她并不恨。
灯下赵晋虚弱的沉睡着。
柔儿走了,次日晌午又来,黄昏时又离去。
这是第三日了。
他好像不准备醒来。
梦里大概有个更美好的世界,引他流连忘返。
福喜不眠不休,用帕子浸了清水,替赵晋沾湿嘴唇。
他很虚弱,不饮不食这么躺着,像具石头做的雕像。福喜替他擦身,翻过背面,瞧见他一身伤。
下狱时受的刑,为了陈姑娘母女伤的肩背,每一道都深刻得触目惊心,即便时隔许久,伤势愈合,可这印迹永在。这是他是为一个有血有肉之人,是为一个男人,镌刻的勋章。
福喜实在太困了,金凤领着柔儿进来,劝他去睡一会儿。福喜是放心金凤和陈姑娘的,他点点头,跟陈柔道了声“失陪”。
金凤去瞧炉上的药,柔儿坐在床边,隔着纱帐道:“赵爷,我给您带了一壶笋丝鸡汤,油沫撇去了,很清淡,等您醒了,就尝一尝。不若府上厨娘做的好,算我一点心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