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浩将纪曼拉远了,躲在一簇草丛后,警告道:“你别忘了我准你读书是因为什么!给我安分些,一会儿别总压着晖儿。”‘

纪曼当然没忘,府上的每个人都知道,她不过是因为不错的样貌和一副好记性才被当成小姐来养,从她十岁起,纪元浩就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她未来是要当西夷王的女人的。

不是妻,而是女人。

纪元浩对纪曼看他的眼神再熟悉不过,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他视若无睹:“现在外头在乱战,姜朝现在占据上风,焉知未来如何?按我安排的,你留在西夷,为我们这的基业撑腰,你兄长留在姜朝当大官,两两相护,我们纪家就能重新辉煌。”

纪曼一开始还会被他这些看似肺腑之言的话所迷惑,现在她读的书,懂得道理多了,已经有了新的看法。

她不过是给纪晖和纪家留的后路罢了,若是在姜朝站不稳脚跟,靠着她,也能再回到西夷来。

可是凭什么?

论起心性,她比纪晖能屈能伸,论起为人处世,她比纪晖更吃的开,论起才学,纪晖那个草包也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就算非得有一个留在西夷给纪家当退路,那也是纪晖,而不是她!

纪元浩意识到纪曼今日的状态有些不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更不肯松手,不顾纪曼怎么挣扎,硬生生将她拖去一间屋子里锁着,骂道:“老实点,你今日要是坏了晖儿的好事,考核你就别想参加了!”

反正就算考核过了,他也不会让纪曼去。

纪曼被摔在地上,手腕蹭出了丝丝血痕,她用衣衫简单擦了擦,站起来跑向锈迹斑斑的窗闩。

……

宋枝鸾走出园子,后知后觉感到奇怪,往后摆了下手,红珊瑚珠顺着她的腕滑落下来。

身后所有人停下。

“朕在园子里转这么久了,怎么不见纪夫人出来?”

纪荣轩和子孙后辈尽数出来,却无一个其他女眷,这园子里,府里也不见几个侍女,这么大一座宅邸,少说也该有百人吧。

纪荣轩犹豫了会儿,还是如实道:“回皇上,因着皇上开明,草民已将府上当做奴仆驱使的奴隶都放走了。”

宋枝鸾微微皱了下眉:“朕问的是纪夫人。”

纪荣轩脑袋冒汗:“是,纪夫人,也走了。”

稚奴在一边听着,惊讶程度不低于在街上看到美人皮的那回。

有些毛骨悚然。

宋枝鸾道:“你的意思是,纪夫人也是你们府上的奴隶?”

纪荣轩连忙跪下,猛磕了几个头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纪元浩刚从屋后绕过来,想在这出口等着迎接,走来冷不丁听到这貌似无波无澜的一句,也连忙跪下。

“陛下,陛下有所不知,西夷民间与姜朝不同,并不盛行娶妻纳妾,从前都是……买些奴隶回来,绵延子嗣,只是有得宠和不得宠的说话,身份上没有区别。”

刚开始,纪家也有人愿意像姜朝人一样娶妻,可娶妻太过麻烦,三媒六聘便是一笔大开销,还要磨合,若是性子烈些的,还闹得家里不太平,后来渐渐都像西夷人一样不再娶妻,只是买几个逆来顺受的奴隶,若奴隶有孕,就将子嗣留下来。

纪晖和纪曼都是这样来的。

到了纪元浩这一代,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风气,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说出来时,也只是稍有些底气不足。

宋枝鸾本以为,西夷王室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取其妻的习惯已经令人生恶,现在听到这句,只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一种情况,多少还能受些护佑,后者却是没名没分,家中人人可欺,反正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奴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