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鸾走进祠堂,铜钱般的太阳倾洒日光, 烛光攒动, 分明是白天, 但牌位上所有的字仿佛都起了雾般模糊不清。
沉重华美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在地上拖曳。
灵柩摆放在正中。
面对灵柩放了一个蒲团。
那是为了方便让她跪下哭祷的东西。宋枝鸾踩着过去, 越过冰鉴。
找到宋定沅头所在的位置。
宋枝鸾语气中颇有些怅惘:“父皇, 直到今日, 儿臣都还不敢相信您就这么死了。”
安静的大殿里听不到任何一点动静。
数以百计的烛火飘动。
“也许是您没死在儿臣面前,所以儿臣总没有真实感。”
“父皇死之前, 可有后悔将那副《泉涌锦鲤》挂在养心殿?儿臣那个时候, 就已经准备……弑父了。”
窗外猛地刮起一阵风。
方才还平静的烛火骤短骤长, 微垂着眼看去, 像一张愤怒的人脸。
宋枝鸾对着这张人脸无声而笑:“父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至亲骨肉会背叛自己吧?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儿臣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你们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弃我。”
“一报还一报, 父皇的报应来了, ”她轻轻启唇, 说出来的话大逆不道, 眼神却流露出悲悯之色,“宋怀章的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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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送祭灵柩。
宋枝鸾站在高台之上, 等傩舞停下后,从太史令手中取了三炷香, 往燎炉里取火。
正要插入香灰之中,那香却灭了。
她略一挑眉。
太史令煞有介事道:“先帝挂念皇上您, 圣魂不忍离别,想皇上您再同先帝说说话,皇上再祷告几句吧。”
随即,他双手捧高。
宋枝鸾把三炷香放在他手里,然后双手合十,再睁开眼,太史令已经换了新的香。
她接过,取火。
结果在插入炉中的前一秒,无风而灭。
文武百官跪在地上,看不到台上情形,唯有太史令睁大了双眼,浑身冒着冷汗,“皇上,先帝这是……”
他还在说着,宋枝鸾却拿着三炷香,从一旁侍卫腰侧剑鞘里拔出剑,砍去了半根!
面对目瞪口呆的太史令,宋枝鸾不紧不慢地把剑插回:“今日下雨,香有些受潮,砍去一截就好,再晚了,父皇要生气。”
她重新把香放进火中。
这次没有灭。
熊熊火焰与宏伟的祠堂印在她眼中,像是一切都会被焚烧殆尽。
“看来父皇也很满意。”
宋枝鸾放下手臂,额间珍珠花钿耀目,眼里含笑。
“走好了,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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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神庙外,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依偎在一起取暖,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疮流脓,恶臭扑鼻。
百姓们的贡品被吃光,但肚子仍然在叫。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
这一带连树都光秃,树皮被嚼烂进肚,寻不到一点活物。
但很快,有个老乞丐留着涎水,哼哧哼哧的背了个东西来。
众人立马围过去,“老黄,这是什么好东西?”
“你上哪搞来吃的!”
在看到他畸形的背上驮着的东西之后,所有人都忍不住骂骂咧咧。
“怎么是个人啊?”
“咱们东西都不够吃了,还背个人回来!我看你不要当乞丐,去当菩萨好了!”
老乞丐两眼放光,将男人翻倒在地。
“谁说这不是吃的?”
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