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深重,国公府的书房里,苍青色的笔山挂着狼毫,斑驳云影流过窗格,照在一道纤细的影子上。
宋枝鸾面对着山河屏风而坐,聚精会神的查看卷轴。
早半个月,她都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会好整以暇的,重新坐在这个位置,堪称机密的文书尽数整理完毕,放在茶水旁,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谢预劲还就在她身边,许是这些日没怎么休息,他抱臂坐着,长腿敞开,头靠着墙面,面庞冷俊,马尾压在“天道酬勤”的天字一捺。
宋枝鸾看了快一两个时辰才放下,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就能做好这么周全的准备,上辈子你怎么会忍了那么久?”
不论怎么看,这些准备,后手,都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经年累月才能做到这一步。
那怎么会让宋怀章坐上帝位?
她百思不得其解。
宋枝鸾的话没有落在地上,她以为谢预劲睡着了,两个时辰不说话,其实他一直在假寐。
“出了点意外。”他嗓音略哑,应是有段时间没开口的缘故。
宋枝鸾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连谢预劲什么时候接她的话都反应缓慢。
她的心在往下沉。
如果说今日之前,她还有不少相对而言没那么危险的法子,但今日了解了一番,宋枝鸾根本想象不到谢预劲有输的可能。
连公主府连通皇城的密道,也对他可有可无。
这就是有兵权和无兵权的区别。
有些事她得费尽心机才能博得一两分胜算,可对谢预劲而言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她还有什么筹码。
宋枝鸾点着桌面,指头在纸上耸出了桨硬的褶皱。
忽然,秦行之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下意识停止敲打。
秦行之要是能被策反,说不定……
一张俊脸在宋枝鸾的脑海,她眼前又出现了一张清俊至极的脸。
谢预劲来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贴在她身后,修长手指缓缓插入她的指间,扣住,“饿不饿?”
“我给你做面。”
宋枝鸾新奇道:“你还会做面?”
“刚学的。”
“行啊,做一个我瞧瞧。”
谢预劲亲了亲她的侧脸,“好。”
宋枝鸾忍着没有后退,今日知道他手里权柄多重,她也该审时度势,暂且收着些。
过了小半个时辰,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少年身形的谢预劲端着一碗面进来,夜里还有些冷,可以看见撒了葱花的细面热气腾腾。
他手指湿润,犹带水气,往手臂上延伸的几脉青筋受凉发紫。
宋枝鸾看着这碗面,开玩笑说:“这里面不会下毒了吧?”
谢预劲一顿,眼神不明:“你觉得我想要你的命?”
“你们谢家与我们宋家恩怨不少,不是吗?”
“与你无关。”
宋枝鸾不清楚这其中的恩怨,目前也没有去了解的意思,但恐怕,血海深仇都难以概述吧,“我不是姓宋?”
谢预劲道:“你不一样。”
宋枝鸾与他在空中对视半晌,习惯性托腮,笑道:“你该不会死了一次,就发现自己喜欢我了?”
“喜欢?”
“不是吗?你要是不喜欢,为什么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可谢预劲半倚着书案,望她脸上的笑容,许久,方才缓声道:“不知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要给宋枝鸾当面首,为什么让她来这里。
他拒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