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手中握了一枚棋子,目光移向窗后隐约可见的夕照,露出一个苦笑:“坠楼一案朝野沸腾,登闻鼓下念的诉状,傅老听了多少?”

傅庆年温言道:“自然是皆悉听闻。”

周檀转过脸来看他:“彭越此人,从鄀州升入汴都为官时,便有人参过品德,我初入典刑寺时,随他活动,深知此人有才无德。傅老当初自诩清流领袖,为何要擢拔这样的人?”

傅庆年拈着一枚黑子,叹了口气:“你太年轻了。”

“政治,本就是龌龊的周旋,有人秉着清名风骨,便有人要做肮脏的垫脚石,两相制衡,各取所需。你想要清明天下,想要人无所求”

他落子下去:“痴人说梦。”

“傅老此言差矣,我深知人皆有欲,从未想过满朝为圣,老师……也深知这一点。”周檀泠然道,“即便如此,也不该饮生民之血祭剑以斗,高执政,至少还明此理。”

“你以为他手中干净吗?”傅庆年嗤笑了一声,“你老师倒干净,可是做干净的人,就活得久吗?你自命清高,从诏狱出来浸淫刑部,可有谁来悲悯?你为那些贫贱女子不平,舍弃良多、遭人唾骂,甚至性命垂危,百年以后,千年以后,可会有一人替你正名?”

周檀端坐在他对面,眼睫微颤,落子之手却不曾颤抖。

“我不需正名,守死善道,只为无愧于心。”

傅庆年嘲讽地摇了摇头,低下头却有些笑不出来不知何时,他以为对方只凭一腔热血下的错棋竟连成一片,织成天罗地网将他困入了死局,方才周檀最后一子落下他才惶然大悟,只是无处可解,盘上胜负已定。

周檀起身告辞,面上既无自矜之色,也无几分恭谨,他坐在此处,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眼神下的坚冰。

“傅大相公,晚辈承让,先行告辞。”

他走到门口,傅庆年便抬手将棋盘掀翻,棋子哗哗啦啦地落地一片,砸出清脆声响:“不过一局……”

“非也,”周檀并未回头,躬身捡起了落在他脚边的一枚黑子,语气当中却带了几分傲意,“当年荷香水榭初局,您便输给我了,胜负已定,不需下局。”

作者有话说:

今天好像有点少QAQ我整理一下大纲,八月开始日六吧,相信我肯定能做到!(又开始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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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花落去(九) ◇

入瓮

花落去(九)

王妈妈是刘府在汴都立府时经由人介绍来的管事婆子, 刘大人是穷举子出身,刘府不大,地处偏僻,刘夫人精明, 不曾出钱跟着汴都贵妇人们一同购置巡车上较市价高的新鲜瓜果, 通常都是遣奴仆出来采买。

寻常高门大户中的奴婢多半是拖家带口寄居府中, 多的是从小教养起来的忠仆, 不过刘府立府时日尚短,不需那么多规矩, 王妈妈从乡下庄子进京来找活计,进不了贵族门户,便被介绍到了刘府。

她早有易主之心,刘夫人精明抠搜, 刘大人是文官,府内清汤寡水, 同她想象过汴都繁华人家大有不同。一年前大小姐出嫁时倒是送了不少嫁妆,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

只是不知近日是否流年不利,大小姐身死,府内又接二连三地出事, 刘夫人将府内奴婢一削再削, 从前跟着她采买的三个小丫鬟都被打发出门了。

她独自提着筐子进了常去的果子铺,进门便有个小姑娘接过了她手中的篮子,笑着引她进去:“大娘,本店新上的果子, 您今日来得巧, 请您尝个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