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刑部门口恰好撞见刚从东街回来的一批侍卫,侍卫们朝周檀低头行了礼,为首的一人道:“大人,我们把尸体带回来了。”

周檀沉声问:“找到纵火痕迹了吗?”

侍卫垂头答道:“尚未。”

曲悠跟着进去,她还是第一次见尸体,登时便面白如纸。

有人掀开尸体上覆盖的白布,曲悠强迫着自己看了一眼。

因是火灾丧命,尸体被烧得惨不忍睹,她隐约分辨出这就是晏无凭下午见她时的服色,心中一片冰凉。

她紧紧抓着身侧周檀的袖口,周檀皱了皱眉,看她一眼,却没有挣脱。

曲悠喘着粗气,又看了几眼,呼吸突然一窒。

她手中一松,周檀便蹲下身来,亲手为尸体重新盖上了白布。

他从得知失火的消息,一直到现在,都平静得过了头,曲悠方才在颠簸间还在纳罕周檀为何如此平静。

现在……她大概猜到了。

侍卫在一侧低声道:“仵作来简单看了一眼,尸体是二十四五岁左右的男子无疑,虽面部损毁不可辨认,但可以基本确定就是晏无凭,其余的我让他现在去查验了,过一会儿来报与大人。”

周檀微微点头,朝后堂走去,曲悠扯着他的衣袖跟上去,心中缓缓浮上来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

后堂中无人值守,跟上来的贺三似乎知道周檀与她有话要说,为他们关好了门。

两日不见,原本空白一片的屏风再次被写了许多字,曲悠于屏风一侧经过,瞥见了不同人的字迹。她先看见了一句“哪位仁兄补的佳句”,又看见了一句“近日事多心烦,所幸母亲得钱抓药,问先生安”。

不过此时她没有心情多看,周檀负着手转过身来,主动问她:“你想说什么?”

“那尸体不是晏无凭,”曲悠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果然没有在其中发现一丝讶异之色,“我刚才还在想周大人怎么这么平静,现在却猜到了一两分。”

周檀语气平平:“哦?”

他顿了一顿,又问:“你怎么知道尸体不是晏无凭?”

曲悠紧盯着他说:“因为晏无凭是女子。”

周檀掀起眼帘,口气带了几分赞许:“你看出来了?”

“我的男装是我自己装扮,我自幼常弄脂粉,知道若扮男装该如何伪装,晏……晏姑娘也深谙此道。”曲悠回答,“我们的装扮常人看不出来,她比我扮得还好,却忘了一个细节

“她忘了给自己画喉结。”

周檀下意识地看向她的颈间,果然发现曲悠在自己的咽喉处描了如同男子喉结般的阴影。

“不刻意关注,绝对不会注意到这样的瑕疵,恐怕连芳心阁的姑娘们都不知道她的身份。我离开的时候她问我为何相信她,因为我知道她是女子,能够感同身受她们的遭遇,我亦如此。”

“你们……”周檀轻声道,“都是良善之人。”

“那你呢?”曲悠仔细观察着他面上的表情,反问道,“昨日我离开刑部,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去了哪里罢?”

周檀目光沉沉。

“我有一个猜想。”曲悠目不转睛,露出一个笑来,“或许你一早就认识坠楼的谷香卉、和扮作男子的晏无凭,更夸张一点,或许她们本就是为你所用的,从樊楼那日开始,你布了一个大局……”

看着周檀波澜不惊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喉咙一阵发紧地继续道。

“我只是顺手被你拉下了水,但你很快发现,应该可以利用我不对,是我自己要查,不能怪你,所以昨日你指那个鸨母给我看,引我去了芳心阁,我前脚刚到,晏姑娘立刻就来了,毫不怀疑地托我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