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周檀亲猫,小白对他还肯露出几个好脸色,虽然满脸不情愿,好歹愿意高傲地伸出爪子来让他剪指甲。

……然后被剪痛,刚想愤怒地开挠,就被周檀抓住了猫爪。

曲悠推门进来,听见周檀正在语重心长地教育猫:“不要暴躁,脾气好点。”

她倚在门框上看一人一猫,幸灾乐祸:“原来他不只是挠我,我还以为你有缘和他重名,他会对你好些。”

周檀面不改色地捋了猫一把:“还是对我好些的,如若是你,定然三天不让摸。”

曲悠恨恨地骂猫:“你没有良心。”

随即又道:“不过小白不亲人也是好事,把它放在家里吧,我定了票,一起去旅游两三天。”

“好。”周檀温声应道,“去哪里?”

曲悠答:“天门塔。”

皇城沧海桑田,早已消失在大河冲刷带来的新土之下,而亭山屹立千年,至今仍在。岫青寺成为了旅游的热门景点,上山的游客络绎不绝,长阶上都能闻到弥漫的香灰气味。

曲悠带周檀从后山绕路,寻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绕到了天门塔的另一侧。

天门塔修在岫青寺的后山,目前对游客开放的地界是北侧一片后修的广场,曲悠绕过来的这个地方有一块巨石,巨石之上相当于是一个天然的观景台。

前广场没有直接通到此处的路,但这里也没有禁止攀登,大抵只有熟悉后山路的工作人员和偶然走错路的游客才能发现,算是惊喜的世外桃源。

山上风大,周檀下意识地抬着袖子,想要为她挡风,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许久不穿大袖衫了。

曲悠拽下他的胳膊:“叫你来看风景,转身转身。”

天台之下便是一片苍松翠绿的亭山,二人上山时尚有些雾气,此刻在正午的阳光下消失殆尽,林间郁郁苍苍,隐约能听见遥远的人声。

周檀的目光顺着亭山往更远处眺望。

此处离内城不远,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高楼大厦,皇城已经消失了,这片土地却依然在。

天门塔的塔顶突然传来钟声,有飞鸟相伴掠过头顶的天空。

周檀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你为何对这里的路这么熟悉?”

曲悠顺口回答:“毕竟在这里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自然熟悉。”

说完她就觉得不对,果然见周檀正在深深凝视着她,不过她还没有想出词来补救,就看见周檀移开了目光,淡淡地说:“那你从前来这里的时候,是带着我的诗集来的吗?”

是啊。

不对,他是怎么知道的?

曲悠还没有想清楚,便见周檀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他最近似乎很喜欢摸头发):“当年……在临安的那些时日,我病得昏昏沉沉,做了许多乱梦,当时觉得荒谬不堪,如今再回忆起来,竟然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曲悠听到这里便没忍住红了眼眶,一把抱住了他。

周檀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温柔地、无限珍重地:“我们从前……错过了许多阳春时节。”

她想起雪,想起皇城的红墙和冬夜,那件鹤氅还崭新如昔地挂在她的衣柜当中。

他想起杏花,想起临安的天色和金缕曲,想起城墙外箭矢齐发、她坠楼的瞬间。

“我喜欢春天……所以那本诗集叫春檀。”

“我也是,因为我们是在春天初见的。”

不是凄冷的赠衣雪夜,也不是屏风边带着防备的匆忙一瞥。

是花朝前后、杏花满头,惊天动地的一眼。

周檀揽着她的肩膀,与她一起坐在山间的高台上,从太阳高悬到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