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2 / 2)

“父亲的话我听不懂。”他说着,声音细如蚊蚋,“他要保全谢家,难道裴家的上百口人就该死吗?难道除了咱们谢家,世上的人命就不算命吗?”

谢暄冷冷看了弟弟一眼,道:“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

谢昀讽刺一笑,“你们一个一个都是这样,口口声声说要保全家族、哪里想过自己?”他分明想起了冉念烟的那番话婚事与自己无关,只需考虑两家的利益,“人活着,没有半分自己的哀乐,就算功名显赫,还称得上是人吗?你们所谓的家族,无非是个吞吃你们自己的怪物罢了,你们竟甘心……竟自愿被它连皮带骨地吞掉!”

谢暄见他疯言疯语,一挑眉,命人将他送回房间。

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谢暄脑中挥之不去的竟是他方才那番疯话。

“呵,什么哀乐。”末了,他冷笑一声,抬眼望向天际,那里正是九重宫阙的所在,“你懂什么?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有权力说哀乐,其余的卒子……怕是连哭得机会都没有。”

☆、第一百零六章

紫禁城内, 午门之西有一座绿树环抱的幽深院落,不同于遍及宫内的刺目朱红,这座院落中的楼阁俱是翠瓦雕栏, 清幽雅致,见之忘俗。

此地正是宫中藏书之所, 名唤文渊阁,翰林学士在此编纂、整理历代书籍,除此之外更是天子日常讲读之所。

而此时,文渊阁正殿中,一个身着武官甲胄的男子长跪在地, 使宁静祥和的大殿内凭空多了一丝肃杀之气,男子身后站着一个宦官,姓那,是此地的总管太监。

那公公正弓着腰劝道:“侯爷,您先起来吧, 陛下还没到。”

长跪不起的男人正是刚从西北归来的寿宁侯冉靖,此时他面色黧黑,鬓发却比数月前斑白许多,令人感叹边城的烽烟战火催人渐老,更何况还有难以提防的勾心斗角, 不知何时朝中就会放出冷箭,几句似是而非的风闻就能让千里之外浴血奋战的将军身败名裂。

“公公请回吧,陛下尚未宽恕我的罪责,我不能起。”冉靖沉声道。

那公公急得火急火燎, 跺着脚往外看,心说圣驾究竟何时才到,却不经意望到了一个清冷修长的身影。

是刘梦梁!

那公公夹着拂尘小步快趋着走出正殿,迎面来到刘梦梁面前,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道:“刘公公,您可来了,快进去劝劝寿宁侯吧!”

刘梦梁停下脚步,望着漆黑的殿内,轻声道:“由他去吧,你着什么急?”

那公公鼻子里挤出几缕哭音,道:“您可别这么说,谁知侯爷是立了什么大功才从德胜门进的北京城,叫功臣跪在我这儿,我怎么敢啊!”

刘梦梁道:“就算我劝了,侯爷也未必听,我过来不过是知会一声,陛下刚从东宫起身,坐步辇过来,还要两刻钟,你且等着吧。”

那公公奇怪道:“陛下从东宫过来?怎么不在乾清宫?”

刘梦梁道:“我记着咱们是同年进宫的,又都在义父手下做事,可这么多年你还是在乾清门外兜兜转转,为什么?还不是看不清事情?除了太子殿下的病症,还有什么能让陛下亲临东宫?”

那公公心领神会,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别见怪,我是看不清宫里头的事,可是因祸得福,正因为愚钝,才能做文渊阁的总管。陛下去东宫,是不是太子殿下的病又重了?”

刘梦梁道:“别问了,你就占了‘愚钝’这一样好处,就一直‘愚钝’下去吧,东宫那边自然有太医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