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则怕冉念烟不自在,方才把小厮们都赶到房门外听候吩咐。他朝门外问了一句,一个小厮就隔着门通报道:“少爷,是您记挂着的秀才们在对面吵起来了。”
冉念烟腹诽什么叫“您记挂着的秀才们”,却见徐安则已推开一条门缝向外张望,回身对冉念烟呵呵笑道:“说要看秀才游街,没想到看见了秀才骂街。”
冉念烟上前一步,道:“你这样鬼鬼祟祟的,怕得罪谁?”
徐安则道:“对面的都是我的前辈,一个也不敢得罪,却还是想看,你也来瞧一眼,猜我看见谁了?”
冉念烟偏不想和一个孩子闹着玩,并不上前,无奈道:“我不猜。”
徐安则又一回头,道:“你未来的相公。”
?
谢昀也不知是怎么吵起来的。
起初只是他和苗凤两人私下说话,苗凤的为人他知道,泾渭分明,过去的就过去了,很是豁达。
可偏偏有个人跌跌撞撞走了出来,听去了一言半语,指着苗凤骂道:“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我看你们就是徐家的鹰犬!滕王的走狗!不忠不孝,家不用长子,国不用大臣,枉读圣贤文章!”
苗凤登时横眉立目,一看竟是个四十往上的长须男子,也是同科秀才,姓张,名字他也记不得了。
京中风俗,凡是年老的秀才总要避开年轻的秀才,一样做学问,人家年纪轻轻得□□名,自己鬓发苍苍,难免尴尬,因此其他年长者都找了借口告辞,只有这位张秀才反其道而行之,公然在众人中摆起兄长的姿态。
席上还有不少像谢暄这样早已中了秀才的少年人,按资历辈分,张秀才合该尊称他们一声学兄,也不知他倚老卖老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仿佛今日是秀才,明日就要连升九品,位列三公,内阁都该为他腾出一席之地。
谢昀赶紧道:“张兄喝醉了,我扶你回房吧。”
兴许真是醉了,张秀才一下栽倒在谢昀身上,谢昀修竹似的一个少年,被他中年发福的身子压得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幸亏腰抵住了楼梯的栏杆才没跌下去。
正是春风得意之际,莫名其妙被辱骂一顿,苗凤自然气愤,只是没法和醉汉计较,冷哼一声,骂了句晦气,正要转身下楼透透气,衣领忽然一紧,不待回头,又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痛,原来是那张秀才借着酒劲一拳招呼在他头上。
谢昀早就拉不住他了。
第45节
很快的,房间里的人听到声音,几个人出来一探究竟,见张秀才打人,心里已经拉起了偏架,一面将苗凤扶到椅子上,一面将张秀才推到墙角,一口一个张兄,只希望他快快醒酒,别和苗凤针锋相对。
谁人不知,苗凤家是言官出身,那可是令圣上都胆寒的狠角色,上天入地,就没有这些言官不敢招惹的。
张秀才连新晋升为内阁首辅的陆明都没放在眼里,岂会在意一个毛头小子的来历,指着苗凤道:“好小子,你敢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吗?”
谢昀知道,张秀才一定是误会了,那些维护徐衡和冉靖的话的他说的,和苗凤无关。
可苗凤到底是言官的儿子,耳濡目染,一张口便是拨云弄雨、律吕调阳的本事。
“张兄醉酒殴打同年也就罢了,横竖是我一人忍气吞声而已,可是他借西北战局妄议国本,便是藐视朝廷。”
国本就是太子,在场的谁人不知苗家和谢家是太子~党的中坚力量,心说一定是张秀才辱骂太子,当即各存各的心思,场面一下安静起来,只听见张秀才嘟嘟囔囔的挑衅声。
谢昀松了口气,心说就此遮掩过去,等他酒醒后把今天的事都忘记了,往后依旧是大雪无痕、风烟俱净。若叫大哥知道他替徐衡说话,怕是又要受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