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2)

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人都退避三舍,无论是府上的下人,还是那些堂兄弟,因为他周身蒸腾的杀气与血腥,更是为了避嫌,以免在嘉德郡主面前落下把柄。

只有眼前碧沉沉的漱玉池平静地在他面前展开,这令他感到一丝久违的宁静,满池的芰荷亭亭立于水面,伞盖般的荷叶间忽的漾开一道涟漪,也划开了他的心湖。

接天的碧叶徐徐分开,伴着泠泠清歌,是家里的女孩子划着小船来采莲子吧。

他想回避,却已迟了,从藕花深处映出一道纤柔的影子,翠色的衣裙似要融进溢目的柔嫩的叶与清波中,恬淡的笑靥却如花瓣,泛着轻浅的红。

他认得她,是他名义上的表妹,和他一样,都是寄人篱下的人。

三年未见,她已出落成如此风姿,眉眼间再不见昔日的哀愁,只有天真的快乐,令他神往,心弦被重重拨动了,余音绕在耳畔,和她朱唇见逸出的柔美清歌纠缠,良久不曾消散,连时间都变得缓慢悠长。

“啊!”一声惊叫惊破了眼前近乎幻象的宁静柔和,“你是谁!”

开口的是她身边的一个女子,应该是她的丫鬟。

立即有另一个丫鬟发现了他,也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回桨,往岸边划去。

“你是什么人!”丫鬟慌乱地呵斥着。

他并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有时间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他的眼、他的心都在那个从荷花中走来的女子身上,因为她也正毫无扭捏顾忌地看着自己,既非挑衅,也无深情,只是坦然纯粹到极致,仿佛在她的目光里,他也被变得纯粹干净。

“你是夷则表哥吧。”她问道,语气却是肯定的。

她认出了自己,总算还有人记得他。

她夺过船桨,小姑娘的力气很小很小,生于深闺的她更是没做过这种费力的事,可她依旧执拗地无视丫鬟们的惊呼和劝阻,一寸寸、一下下划到了漱玉阁下。

船随着波光荡漾,她抬起头,抬起住着波光的璀璨双眸,凝视着他,小心翼翼地自船上站起,轻盈的衣袖裙摆随着池上清风摆荡,似要凌波而起,乘风而去。

“这个给你。”白玉似的手举起娇艳的荷花,堪堪掠过白石砌成的池台,送到他身前,他能轻易看道上面折射着阳光的盈盈露珠。

他蹲下,几乎与她平视。她比自己小几岁?六岁?七岁?他今年不及弱冠,眼前的女孩子也才是豆蔻年华,他甚至发现她的脚正高高踮起,为了达到他的高度,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身体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着,竟有些固执的可爱。

真是奇怪的女孩子,这么小,却执着固执到如此地步。

“为什么?”他道。

令那两个正慌乱的丫鬟们惊讶的是,这个身带血污,满面阴沉的少年说起话来竟清朗若斯,像是看不透的晨雾,温润而令人迷失。

“因为你杀了突厥人。”女孩子一字一顿地道,似乎在强调自己不是开玩笑。

“小姐!”丫鬟从少年话语带来的幻境中惊醒,“他……他也是突厥人!”

“不,他不是。”女孩子固执地道,从始至终未将目光从他的面孔上移开,“他在西北杀了突厥人,是替我的父亲报仇的,替我的父亲报仇的人,我永远记在心里,你们不许侮辱他。”

他险些忘了,眼前看似快乐单纯的女孩子,也有一番痛彻心扉的过往。

她的父亲死在定襄,死在突厥人的铁骑下,若非如此,她又何至于几番辗转,寄寓在外家,若非如此,她还是寿宁侯府娇养的嫡出小姐。

虽然宛若云泥,可他们竟是一样的人,都有着相似的过往。

接过她递来的那枝红莲,方知同时递来的,是她藏手中的一块丝帕,还沾染着她衣袖间的熏香,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