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
冉念烟也有同样的疑惑,却见伊茨可敦极其富耐心地点点头,道:“没错,你说的都没错。他的确投降了,不过他的投降是为了争取更重要的东西。”
谢暄笑了,“更重要的东西?还有什么能比一个臣子的忠诚更重要?”
伊茨可敦似乎在看着谢暄,又似乎在看着更遥远虚无的地方。
“道义,天下的道义。”
☆、第八十五章
道义――冉念烟不是没有听说过。
当年定熙帝病重, 太子萧韶年幼,朝政混乱,群臣无首, 天下惶惶,当此之时, 是谢暄第一个站出来,以家国道义推举她统领政务,将以“女子不能干政”为借口的群臣一一加以驳斥,甚至动用各种渠道,将持异见者流放发配到边远州县, 永不得入京。
第67节
她曾想过,为了所谓的道义,让无数仁人志士的余生消磨在偏远的瘴疬之地,使他们空许才华却困厄终生,这样的“道义”值得吗?或者他们只是借用了道义二字的名义, 行的却是悖德之事。
道义究竟是什么?
她问过谢暄这个问。那是初春天气,散朝后,朝阳才从殿前的檐角缓缓升起,琉璃瓦上折射处满目的潋滟光影,片片春风裹挟着料峭寒意, 吹拂着他宽绰的朝服,高冠博带,飘逸清举,如松如鹤, 隐隐然有乘风而去的风骨。
他并不立刻作答,而是陷入了低回的思考,却又不是沉思,反而像是在好奇她为什么会考虑这种本不该出现的问题。
“于国有利,是为道;不弃知己,是为义。”
他淡淡地道,旋即又开口。
“为了国家大义,牺牲一些人,不算失道;为了酬答知己,有所取舍,更不算失义。道义二字,不是不负天下人,而是成事。舍大局而顾小义,才是真正的失道。”
直到现在,她依然记得谢暄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冷静和决绝。
道义,并不是不负天下人,而是宁可深恩负尽,也要为了最终的信仰,剜割掉一切阻碍,哪怕那些在前进路上被碾碎的东西皆是有意义的,也不足可惜。
裴卓又是为了什么?他的道义又是什么?
众人都看向伊茨可敦,等待她的解释,可她却停下了,转而看着谢暄。
“无论接下来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要记恨自己的父亲。”
谢暄显然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裴卓被定罪,就算不是谢迁主导,也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或是知情不报,或是阻断消息,这些事,对于当年官至知制诰的谢迁来说并不是难事。
“我不会。”谢暄道,“因为我知道,家父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大局。”
原来,他早已有了这种心思。冉念烟不由得心里暗叹。为了顾全大局,可以牺牲同僚,甚至牺牲朋友,却不知有没有牺牲自己的勇气。
伊茨可敦点点头,道:“我虽不赞同你的话,却很欣赏你的勇气,你和你父亲是相似的人。”
徐夷则莞尔,这令谢暄感到一种怪异的厌恶,好像这个一直置身事外的人已看穿了他的灵魂,正嘲笑他口中所谓的大局不过是虚伪的遮羞布,用以美化丑陋的私欲。
冉念烟垂下头,认真倾听伊茨可敦的话,并不去看谢暄的眼,她预感到自己昔日奉若圭臬的有关“道义”的理解,将会在今日顷刻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