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刚好就离齐帘吼人的地方不远,若是往西南角偏一些还能完完整整看到一条廊道。白公子就靠在柱子上,听见齐帘送喜服来了就瞄一眼。三套喜服各有寓意,白夫人不做主,让白公子挑一套自个稀罕的。可白公子只是冷冷淡淡扫了一眼,见状,齐帘暗忖:这大好喜事从没见白公子热衷多少,好似成亲的不是他自个。只是大事小事白夫人都想让他顺心,就随他拿主意,如此弄得不了了之,最后还不是白夫人捡起来操心。这喜服估计也是这般,还不如直接给他选一套罢了!正这么想着,白公子伸手一撩,把一块红盖头抽出来。齐帘定眼一看,竟是最不起眼的一套金丝鸳鸯服。
白公子指腹蹭了蹭上头的小鸳鸯,说:“这套留下。”
竟是这么拍了板。
红盖头又经了几手,终于在大喜之日盖在了新娘子罗笙头上,在花轿的颠颠簸簸中晃着四个角儿,最后送到喜房之中。喜房里头亮彤彤的,待房里的人都退下,就静谧了好一会儿。红烛烧得融了一小节,蜡泪滚了一行,然后新娘子的红盖头就被撩起来了。
罗笙瞻前顾后,匆匆从喜服里翻了翻,手上便多了一个折起来的桑纸包。红烛将她的影子拉长到墙壁上,像是一折皮影,一手攥着折纸,一手揭开酒壶,折纸往壶口抖了几抖,忽而影子整个跳起来,桑皮纸便脱手飘到地上去。
罗笙只觉心脏要跳出嘴来!不知何时白公子就站在门口处,正无声无息地看着她。此时的静谧当真无比诡谲。药粉从酒壶上撒了一桌子,她欲盖弥彰地用袖角抹一下。但见白公子一动,她又吓一跳,连着头上的红盖头都被抖落到地上去。小小的红鞋子踩在小小的金线鸳鸯上,随着罗笙的不安,留下几处明显的踩踏痕迹。
白公子来到桌前坐下,透过烛光去看她。罗笙浑身鸡皮疙瘩的,暗道:这不过是个疯子,或许是疯得完完整整的,连我在干啥都不晓得呢!这么一想,即庆幸又难堪,连笑也挤不出来。门外静悄悄的,怕是没人敢来招惹这瘟神的洞房花烛夜。罗笙定下心神,抬手给白公子斟了酒,催促他:“喝了罢、交杯酒。”才说完,果见白公子乖乖把酒喝了。
真是傻得可以了。罗笙想。
两人对视而坐,罗笙死死盯着白公子,着急着药怎么不见效。而白公子也看着她,从嘴角上的痣到心急如焚地扣在一处的十指,顺着喜服的裙摆往下,就是孤零零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红盖头。
忽而,白公子说:“去歇息罢。”罗笙蹦起来,脸都青了。却见白公子衣裳也没解开,径自往床上一躺,当真的睡去了。剩下罗笙在原地煎熬,无比煎熬。
红烛又烧了一节,罗笙不敢上去,就轻声唤了唤,没得回应。她思索一下,吹灭了红烛。
房里依旧静得很,院子外头似乎也散了喜宴,喧闹声响早就散得七七八八。罗笙忍耐许久,等月上中天了,才摸出房去。熬了这么一夜,她脚步轻而匆忙,连门也忘记带上,循着收买过的下人指点的路子溜之大吉了。
过了片刻,床上的人翻了翻身,吐出一口酒。
窗户关得严实,只有门口处漏了几许月色入内。白公子睁着眼看着那一射月光,许久没有动静。待他终于爬起身来,慢慢腾腾地下床捡起地上的红盖头,蹭去上头的灰尘,将它放到枕边来。他侧过身枕在红盖头旁边,摸了摸上头鸳鸯戏水的凹凸绣面,也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弯了嘴角,沉沉睡过去。
第25章 冬至
冬至
后来日子过得简单,就是有些小事不顺心罢了。
李云自病后身子骨就较之前虚弱,天气一凉还惹上咳症,有时候半夜里咳得不得好眠。白夫人听说后,赶紧又找来秦大夫。老大夫气得胡子抖几抖,骂了前来的下人:“都说大病要养!着什么急!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