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大笑:你徒儿简简单单?肚子里头一汪坏水!
她哼声,回头朝他招招手,他脚下一动就来到她跟前来。女人摸摸他的头,颇为得意地朝里头说:动一汪坏水又如何,人人都有歪肠子,我徒儿怎么能吃亏!
在对方嚷嚷着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时候,女人朝他说:我徒儿也好好去看,有人歪肠子想着害你,有人却想着你好。这世上,不稀罕你的何止万千,再讨好也讨好不过来;难得稀罕你的,由始至终,也是想着你的好。可别看错了,省得我徒儿吃亏。
儿
半夜里蕙萍给白夫人带话,说李云热退了。
当时油灯添了第三次灯油,照得整个房间澄黄澄黄的。白夫人没有更衣入睡,一直坐在罗汉床上。她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小的平安锁,神情肃穆,看着窗外依旧连绵的雨。
只是外头黑漆漆一片,也就雨声响亮,滴滴敲在心窝里头。
蕙萍是白夫人的陪嫁丫鬟,年幼时随嫁到白府,也知道白夫人的不容易。她早早吩咐人热了粥,端了一碗过来。白夫人却没胃口,径自沉思良久,忽地抬头看着蕙萍,问:“留那孩子在我儿身边,到底是好是不好?”
蕙萍不知白夫人的心思,到底好不好也不能凭她一张嘴说了算。可想想李云那孩子年岁还小,这般遭罪确实可惜,便试探道:“夫人若觉得不合适,打发打发就是。”
白夫人又摸索一番平安锁,说:“可惜了、罗笙那丫头我倒是瞧得上人比他机灵,会来事,偏生就不肯安分。
“我儿呀、活脱就是他爹的模样,事事不能让人省心。若不是他爹去得早,我母子何苦弄到这份上、我儿又何用遭罪。”说起亡夫,白夫人不禁眼一红,“罢了罢了。”想想又说:“你仔细一下那孩子,可不能再有下回了。”
蕙萍喏喏应声,见白夫人起身,赶紧伺候她更衣。
白夫人躺在床上,油灯一灭,满眼都是灰蒙蒙的黑影。刚入睡一会,梦里扑朔迷离,一环扣一环,好似无数只手掌蹿出来死死拉住她,将她扯进无数人脸盘旋的漩涡之中。在那些人脸之后,是年仅四岁的儿子找娘的哭喊声。她瞪大眼,双脚被金银铸成的锥子钉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她嚷着儿呀、我的儿呀。
儿子的哭喊越发刺耳,直到她伸手拔掉锥子想去抱回儿子,却发现前路茫茫,四方八面都是儿子的哭声和走远的影子。好容易拉住个人影,抬眼却见亡夫临终前憔悴模样。
他问:林绯、我白家的儿子呢!
她大叫着要甩开他的手,但见两人的手生了根缠在一起,怎么也挣脱不开来!
白夫人只好哭嚷:你怎么能怪我!怎么能怪我!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怎么会不心疼、怎么会不心疼!
亡夫双目流了两行血泪,一直问:我儿呢?我儿呢!
白夫人惊慌失措地张着嘴,也张望起来。
我儿呢?
狠
李云这回倒是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肚子空空,饿得不行。倒是白公子脸色泛白,似是体力透支过分,正睡得死熟,连李云偷偷下床穿衣也没惊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