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倒七八年,高考一本线差不多五百多分?”旁边女老师插嘴道:“但北师大分数线是真的高,今年录的最低也要六百二,再添点也能上清华了。”

段兆笑起来:“说不定人家能上清华,只是想当老师呢。”

姜忘初中毕业当兵去了,还以为季临秋只是读了个普通师范,没想到牌子这么响。

六百二十分。他回忆了下自己以前每科分数,很有自知之明地喝了大半杯啤酒。

“哥们也别觉得有压力,季哥那样的也还是佼佼者,咱们这种能读个华中华东师范都能摆宴设酒了。”段兆大笑道:“我一听也羡慕,跟他吃完饭回家做梦梦见高考好几回,当年要是”

“别提当年,”女老师摆手道:“我就差一道选择题,想想都心碎。”

火锅吃完大伙儿说说笑笑着各自散了,姜忘送别最后一个朋友,一个人靠着车吹了很久的风。

他本来想抽烟,又因为季临秋想着把烟戒了,索性干站着。

冬天的风像乱窜的野猫,专钻领子袖口,冷不丁刮一长道,冻得人打激灵。

姜忘开始后悔没带亲爹送得那件羽绒服来。

他钻回车里,把广播电台打开,听着老掉牙的情歌继续出神。

上一世的季临秋,原本拥有多光明灿烂的未来。

凭他这样出色的学识能力,想去国外生活恐怕都轻而易举吧。

最后却困在一个老城里,像溺水时放弃挣扎一样,四肢松开昏昏下坠,晦暗平静地了此一生。

姜忘越想,越觉得喉咙哽着。

像是苦味和辣意同时翻涌上来,逼着他红眼眶。

为什么?

你明明拥有这么多的选择,这样璀璨的前程。

你甚至可以上清华啊。

姜忘平静了一会儿呼吸,打电话给秘书,把工作简单交代了下。

“我先回虹城了。”

“提前回去吗?”秘书略有些吃惊:“好的,这边新一轮编题我会好好安排,您路上注意安全。”

姜忘挂断电话,开车往回走。

还好没有喝酒。

秋冬衔接的很快,工作又能让人忘记时间。

他再往回开的时候,周边行道树像是叶子全都被长风卷走,只剩潦草涂鸦一般的树杈。

行进的车变作微小的一个圆点,在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里往前。

车窗外冬风呼啸,大灯照亮飞雪一般的灰尘。

姜忘在想,人到底会被什么困住呢。

是家庭吗。不像。

他躲开了父亲的毒打,季临秋逃离了那个山村。

是性向吗?

不,上一世的季临秋并没有爱人,孑然一身,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性向直接选择放弃生活。

人到底会被什么困住?

姜忘转过方向盘,车窗两侧都是干枯沙漠一般的寂静田野,此刻只有浓郁无边的黑色。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呼啸风声,与两道车灯。

他一路远行,在又一个转弯时呼吸停顿。

……答案是无意义感。

在没有链接,不被温暖,也寻找不到牵引的时候,

人会陷入沼泽般的无意义感里,一步一步失去呼吸。

世界变作空泛又单一的概念,一切喧闹人群都与自己无关。

那时季临秋的独行,便如他此刻的独行。

两侧是连绵不绝的黑暗,远道遥遥无尽头。

姜忘第一次如此想紧握住一个人的手,无论是出于哪种感情。

他想紧紧抓住他,把他从无尽的冬天里救出来。

季老师,这一次,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