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珈的语气无比坚定,听得阿古拉一怔,回过神,问道:“孩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已经二十了,不再是个孩子――您还要把我当做孩子来看吗?”
阿古拉不吭声,认真审视那珈的脸孔――每每面对这张脸,他总是情不自禁想起那亡故的陶格斯公主。那珈的容貌承袭自陶格斯,精致而美丽,可那对眼睛却像烈火一样热切而毫无畏惧……就像年轻时的自己。
被单于这般凝视,那珈也不甘示弱,一瞬不瞬地回望他,阿古拉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有时,你就像你的母亲一样执拗。”言罢,他俯身扶起那珈,叹了一口气才接道:“无双宫有我的亲军护卫,旭日干一时难以攻进来,可死守绝非长久之计,如今龙城的四面出口被他全数堵住,连向外求援都非常困难……”
那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知道此时单于告诉自己这些,等于默许自己的要求。对于将要面临的艰难处境,那珈非但不感到畏惧,相反他很期待,甚至有些亢奋。
目睹庆格尔泰亡故的悲愤过去之后,那珈已渐渐冷静下来,他未曾上过真正的战场,没有半分武勋,可自幼也是由单于耳提面命,亲自教习武艺的,那珈自信,倘若真的上得战场,自己也是一员不输兄长的悍将。
如今以日扬台为界,旭日干与王庭哪一方也无法轻越雷池,只得互相僵持着……单于简单地交代了一番现在的形势,说完又引那珈来到宫室的露台向外眺望:只见日扬台正西的方位隐隐有些许火光,应是旭日干主营驻扎的位置,而无双宫外,还伫立着一根旗杆,上面扬着一面金线绣成的大纛,图腾是一只狼头,形象十分狰狞嚣张。
那珈识得那是旭日干的旗帜,心中厌恶,转过头问阿古拉:“这是那贼子的旗子,单于为何不拔了它?”
单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曾几度命人出宫拔旗,但全都被旭日干的弓手射伤射死,如今只好任那狼头扎在宫门口。
见单于为难,那珈沉吟一番,又道:“单于能否将您那‘神臂弓’借我一用?”
阿古拉也没问那珈索弓为何,唤了从人将其拿了上来,那珈接了弓,又从箭壶里取出一枚箭支,搭在弦上。
展开弓弦之前,这些天的经历如同跑马灯似的从那珈的眼前一一掠过:庆格尔泰的死亡,旭日干的羞辱,练飞虹的算计……以及,燕寒的不辞而别。
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吧?那个唯一曾教自己倾心爱慕的人儿……
一想到燕寒的音容,那珈只觉得肺腑都跟着在隐隐作痛,此刻却不得不把这份思念深埋心底……
长呼一口气,那珈屏息凝神,缓缓地将弓拉成满月――
“嗖”得一下,箭矢掠过天际,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而后刺向那面大纛,在狼头之上破出一个硕大的窟窿来。
阿古拉见状有些吃惊,这把“神臂弓”乃是一把十石的强弓,是自己王子之时所用之物,此弓需要极大的力道才能拉得开,只是自己负伤从战场上退下之后便将其闲置,现下不过是宫室内的一具摆设。阿古拉曾以为,此弓大抵只有天生神力的旭日干才能拉得开,他未曾料到那珈竟也有这种霸道的力劲。
那珈收了弓,将它递与从人。过了一会儿,单于才发觉他的右臂微战,有血液自指尖滴落,急忙抓过来看,发现那珈两条胳膊都青筋毕毕,异样地肿胀着。
“你的手……!”单于惊道,方才明白那珈是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才射出那一箭,手臂却根本荷载不了那么大的劲道。
“你想废掉自己的胳膊吗?!”单于斥道,口气中心疼却多过责怪,那珈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唇角,回道:
“废掉又如何,若是能为单于把这龙城夺回来,就算搭上性命,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