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倒头休息,也不是进宫觐见,而是不顾车马劳顿,连茶都没喝上一口就直奔三王爷府,这很不像那珈,至少半年前的那珈绝不会为任何人这样。
巴图达(籁)赖正好不在,就算他在也拦不住此时的那珈:年轻的他莽莽撞撞如入无人之境似的闯进后院,大声呼唤心上人的“名字”:“如冰──如冰!我回来了!”
这一记引发了不小的骚动,自然也惊动了燕寒。他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时归来的少年王爷,不过诸多繁复的心绪中居然还夹着一丝莫名的情愫……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和喜悦。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恐怕燕寒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在他踌躇着要不要出去见人的时刻,已经有好事的仆从领着那惹是生非的事主过来见他了。
他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他,相视无言,只有一个箭步,拥抱满怀。
狠狠的、使劲的、满怀思念的……
就是这记拥抱,教燕寒冰藏许久的心霎时软化下来,被眼前这个少年王爷不知抱了多少回,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感动过:置身那珈的怀抱,他忽然想起了牧仁,那个笑容明媚,像哥哥般的牧仁……自从牧仁死后,似乎再也没有人在乎过他,他整日面对的是巴图达(籁)赖的冷眼和下人们的缄默,于是燕寒很寂寞。“寂寞”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可以杀人,不过那珈这记拥抱却告诉燕寒,还是有人自始至终牵挂着他,牵挂着一个不是燕如冰的“燕如冰”。
此时,虽然那珈的怀中满是灰土和黄沙的气息,燕寒却觉得异常温暖,他简直舍不得那珈松开他了,他贪婪地想让那珈多抱着他一会儿,好让他回味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如冰……如冰……”
那珈还在不停地唤他的“名”,燕寒听得都有点想哭了,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是真正的“如冰”?如果他是,他就不必受那么多罪,牧仁也不会死,他虽然需要侍奉五个男人,但同时也可以享受千娇百宠,做个平凡的“阏氏”。
“你瘦了,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没那么瘦……”那珈喃喃说,他忽然发现燕寒不但形容憔悴,就连隆起的肚子也消平了,他没问是怎么回事,只当牧仁死后燕寒太过伤心,太伤心的孕妇,腹中往往是留不住孩子的。
发觉那珈在打量自己的肚子,燕寒忽然觉得有点难堪──孩子不是留不住,而是从来没有孩子。他是正常的男子,不能像女子一般生儿育女,哪怕生得雌雄莫辩,装得千娇百媚也不能。
“您也瘦了……”燕寒想用平时的语调说话,可是一开口却是哭腔,听闻那珈似乎是吓了一跳,忙将他往怀里拨。
“怎么了?你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我替你作主!”
听那珈这么说,燕寒心血一涌,忽然很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所有的秘密拿出来和他分享。他昂起头来就要张口,可是一对上那珈热切又执着的眼睛,他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燕寒在害怕,害怕又失去一个对他温柔的人。他以为自己不会动心,可是看到一个像救世主一般翩然而至,又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人,燕寒忽然就像个女孩子一样怦然心动起来。可是就算心动了,他还是男孩子──那珈并不是牧仁,他是不会喜欢男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