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陆承渊那张永远冷淡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终于崩裂,好像有大颗的眼泪滴落进他的脖颈,与他的血液相融。

不要!!!

陆承渊慌张无措地喊,从亭曈到知行,再到孟亭曈。

一声声、一句句,字字泣血,声泪俱下。

孟亭曈却还是那副带着笑意的神色,他抬手,想最后再触摸一次陆承渊的脸庞,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他脸上的热泪。

“别哭……”

孟亭曈声音很轻,不用风吹就要散了,他有些费力的张口,还要威胁人说:“哭了,就色/诱不到我了……”

四周有好多人在奔跑,陆盛阳大喊着刚离开的医生回来,从那直升机上往下搬急救箱。

可孟亭曈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连陆承渊唤他的名字都像隔着玻璃墙,视觉和听觉模糊一片。

“有句话……我好像从未对你说过……”

“不要!你别说话了亭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亭曈我求求你!”

“现在不说……我怕你就听不到了……”

“不要我不要听!你不要说话了好不好你再坚持一下、我不要听我求求你了只要你活着我这辈子都可以不要听啊亭曈!”

“我好喜欢你的……陆承渊……”

“就让我自私一次吧……你这么爱我……你就让让我……好不好?”

陆承渊跪在地上,抱着他乞求着,他说了好多好多个不要,可是他堵不上孟亭曈的嘴,也堵不上孟亭曈胸前的血窟窿。

他说不要,说他不要他死掉,说他宁愿他从来没有爱过他,也不要看到他离开。

他还说不会有事的,说他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说他一定会救他,说求求他了,他怎么舍得就这样走。

他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的。

可他为他求神问佛,拜苍天仙鬼,跪许一个来世今生,唯愿他平安。

可是孟亭曈好冷。

胸口的洞像涌入了四面八方的风,呼啸着穿过他的胸膛,带走他所有体温。

他不知道他的母亲死亡时是不是也这么疼,可他摸着陆承渊的脸,被人紧紧地抓握住手腕,他低低笑起来,终于,不是他看着别人为他而走了。

孟亭曈张了张口,好像没了什么力气,他连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都无法确定,可他还是想告诉他:“我爱你的 。”

你听到了吗?

可痛苦无声。

陆承渊坠入无尽地狱,连灵魂都在嘶吼,每一根骨头、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痛到了极致。

他却发不出来声音。

他近乎无助地抱着人奔跑,乞求着每一个他见到的人。

救救他。

求求你们,救救他。

谁能来救救他……

有没有人可以来救救他、救救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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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起飞的那一刻,扇动起加州的风,吹到了地球的另一边。

八十余所的寺庙内,树梢挂着的祈福的红绸于同一时间无风飘荡,香烛台前供着的长命灯烛火摇曳,随着那红绸闪动片刻,忽地灭了。

正念着经文的光头小和尚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睁开眼,探头探脑地往外瞧。

有路过的香客不小心掉落了钱包,他从蒲团上起身,追了出去。

等再回首,方才那熄灭的烛火又微弱的摇起来,颤悠悠地虚拢在那里,似是有风来。

小和尚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嘀咕了一声:“这也没风啊?”

老师父却拿戒尺敲了敲他的头,说陆氏心诚,亲手挂上的祈福的红绸,和这保平安的长命灯,要日日年年的好生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