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慢慢讲着,语言的丝线,被他努力编织成一张过去的蛛网。
那张网,将他困住了很多、很多年。
“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刚结婚,我调去了27楼。你应该是记得的,那个项目,公测多少年了,基本上就已经是到衰退期了,是一个要被放弃的游戏。我从我们那儿,一下调去了那边。”
魏宁咳了两声,讲不出话,只能清了清嗓子。
“我们原先在做的那个项目,定位是s级的,还没上线开始公测,一下子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尽管里头绝大多数的代码都是他熬了无数个大夜一点一点的敲出来的。
“我记得的。”江鹭的心里突然发紧。
魏宁的事业为他们的婚姻牺牲那么多,是原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的。
本来已经谈好的去处,是另一个还不错的项目组,风格理念和魏宁都比较相投,魏宁自已也感兴趣。
结果最后事情黄了,下来的结果是魏宁被丢到了一个流放之地,他施展不开手脚,干得几乎可以用痛苦来形容。
“本来我觉得我选择那个时机,也还可以了。我们当时内容储备已经很充足了,我那个时机走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问题是…在我在27楼待得特别痛苦的时候,你们那边的游戏上线了,公测了,然后开服大爆,流水巨他妈好。”
“你那时候,好开心,又忙得不行。我都快见不到你的面了。”
魏宁低头盯着那一小节的输液管,那中间有个小小的气泡,寂静地悬停着。
他要鼓足很大、很大的勇气,才能尽可能平静地讲接下来的事情。
“江鹭,我一个人很寂寞地呆在那边,做些不喜欢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公司内网都在传一张截图。”
魏宁闭上了眼睛。
“是你们项目组的小群,你发英语,夹杂着你们组的其他人聊中文。当时那个软件是可以实时翻译中文的。你对他们说的是,……”
魏宁觉得,可能人生病的时候就是会比较脆弱的吧。
他紧闭着双眼,却还是感觉到了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你对他们说,‘换了宁,谁来都是一样的。没有宁,我们也可以做好的’。”
魏宁的声线颤抖。
“江鹭,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魏宁说完,翻过身去,他终于是不愿意再面对江鹭了。
那些话语的存在,就像是一枚细小而簇新的刀片,它悬停在魏宁的心头多久,就割伤他多少次。
每一次,每一次,他回想起那小小的气泡框,那里面熟悉又陌生的英语,他都能从里面品尝到尖锐的、血腥的味道。
原来他的爱人,竟然是那样看待他的。
“就…公司的所有人都在传,你知道吗,那会儿…你应该是不知道吧,因为你那时候基本上是不怎么看那些的,你又看不懂。”
魏宁极力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仿佛在讲不相干的事情。
“才新婚燕尔呢,然后一方沦落,一方在背地里已经看不起另一方。多血腥,多俗,多讨人喜欢的故事呀。大家都背着我在笑呢。”
“后来我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魏宁仍旧背过身子,不愿意看江鹭,他怕自已看他一眼,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和组里的人撕破了脸,我说,那我就是这样的人,他妈的我老婆也看不起我,我还在乎你们吗。再后来,干不下去,就被停职,然后就……”
“我那时候,还想带你回家过年呢。”魏宁说。
“你记得吗,以前有一次,我和组里另一个策划争执,相互之间有点说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