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存落座,开始讲,他好像已经想了很多、很多了。

“我安哥就…多少年过去了,还长得跟小孩子似的。他的轮廓就很稚气,一张脸很小,眼睛是双眼皮,眼睛下面有一道很细的卧蚕。”

“他眼睛度数比较高,基本都戴眼镜。第一次见面是我去上海打一个线下的邀请赛,就纯娱乐赛那种活动。我给他发消息,说,我来上海了,你要不要出来见见我。”

“那个时候是冬天,我完全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从台下看去,不是小姑娘,就是一群黑压压的糙老爷们儿。”

“突然,我看到一个人,很瘦很瘦,穿白色羊羔毛外套,在人群里很亮眼,高领拉到挡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来。头发带了点儿卷,小羊羔似的。真的,我一直都觉得,要是哪天有小羊成了精,一定就是我安哥这样的。”

“在场馆附近,我们约了一个地方,他真的就那样走过来了。他和我打招呼,他说,你好呀,sky。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我笑他,说,就那么怕冷吗,怎么一直把脸埋在领子里。后来吃饭,他才说他是不好意思,他牙齿长得不太好,一直在戴牙套矫正。”

“他戴牙套戴得很辛苦,会不舒服,总是吃不下饭,嘴里会被刮破。那次也一样,很多次都是,我真的怕他是不是有厌食症。”

“我们出去吃东西,基本都是一起吃一人份的,多一点他都吃不下。我说,你再吃点吧,他就讲,sky,我真的吃不下了,你帮帮我吧,然后就来摇我的袖子。”

“他说他很喜欢白色。那天到头,我们分开,我突然看到路边有间花店,我就头脑一热。我看得出来他对我有好感,我就说,安哥,哥们浪漫一次,送你束花吧。”

“我们进去,挑了白玫瑰,他说这个好看。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品种,叫荔枝玫瑰,因为有一股荔枝的味道。他又是那样,抱着那束白色的花,脸挡住一半,只露出眼睛来,和我招手,说再见。”

“我想他应该是很开心的吧?那双眼睛,看上去是笑着的。我那时候心想,我恋爱了,真的,我完了,我恋爱了。”

“回去之后,他每天都给我发那束花的照片。他说,今天它们也长得很好。直到发到第七天,他没有发了。他说早上起来,吓了一跳。那花突然全都散了,花瓣落了厚厚一桌子。”

“他是那么干净和明亮的一个人,可结婚之后,有一天,他叫我起床,说做了午饭,来吃饭吧。我看见他穿了黑上衣,一条黑色的围裙,没有来得及摘。他不再穿白色了,说衣服上会溅上油星子。”

“那一阵,他在家写东西。到后来,他开始不愿意呆在家里,总是到处跑。去青海,青年电影展写报道,挑最难看懂最闷的片子写影评。然后回来跟我说,西宁的羊肉很好吃。”

“他跑去墨脱,去采访那里的小学,和那些支教青年聊很多。那边路都不通,他搭别人的车,又徒步进去。一去去了很多天。”

“有一天,我发现他又没在家,我打他手机打不通,给他发消息,过了很久才回。他说他去尼泊尔了,那阵尼泊尔气象异常,下了很多天暴雨,全国都在山洪,泥石流,基建坍塌,已经一团乱了,死了不少人,甚至有我们国人..……他跟我说他去那种地方了。”

“我当时、当时真的一口气没喘上来,我快疯了。他说合作的媒体需要一份稿件,他就去了。我生气又难过,又感到害怕,我觉得,和我结婚让他这么遭罪,为了逃离这个家,要这样折腾自已,我们到底为了什么?”

“可是他很平静。到晚上,他发照片给我,说他们一行人在雨棚避雨,外面路灯昏黄,有一头水牛在雨里,在街道上缓缓地走,很有意思。”

“我仍然觉得他的灵魂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