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几乎是瞬间炸开。

哪怕他现在是灵体状态,怪物投来的视线依然让他化成了看不见的烟花,从分子这个层级开始炸得四分五裂。

可下一秒,又有无比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他,将已经彻底炸散的分子们一颗一颗找出来,重新汇聚成灵体的形态。

怪物似乎在朝他笑。

也就是这一秒的时间里,沈暮云终于看清了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怪物全貌。

祂……祂有十几条粗壮的银色触手,其中两条触手被砍掉了,只留下两个可怖的切口,切口处不停蠕动,似乎正缓慢长出新的血肉……其他正常触手的尖端长满了半透明的荧光绒毛,绒毛下方是带着繁复花纹的美丽银色鳞片,鳞片好像也是活的,会随着怪物的心情一张一合,仿佛里面藏着呼吸的腺体。触手的根部,有几条似乎很特殊,会长出深绿色无瞳之眼,没有眼白,只有不停旋转的神秘星云……再往里,是祂几乎没有外露的主躯干,沈暮云只能看到巨大又丑陋的口器的一部分,口器里密密麻麻长满尖牙。

沈暮云只来得及看一眼。

也只能承受看一眼。

他的灵魂被粗暴地拽下来,塞回了脑子里。

是的,骨架被捏出来之后,他现在有头骨了,脑浆不再流得到处都是。

沈暮云大约是“活过来”了,他重新感到疼痛,但意识被折腾得一片混乱,已经感觉不到恐惧,只是呆呆地任由绒毛们跟电工师傅似的兢兢业业安装他的神经。

他还在想刚才的惊鸿一瞥。

……是在哪里见过?

那银色的触手,绿色的瞳孔,荧光的绒毛……美丽到极致,也恶心恐怖到极致,足以将任何人吓得精神失常的怪物……

他一定见过!

到底在哪里?

沈暮云发了疯一样拼命地想,一直想到第七袋药液流进他的身体里,忙碌的绒毛们在他脑中搭好了最后一根神经,他的记忆就像终于通电的老旧灯泡,啪地亮出一片白光。

……想起来了。

被绑在领带下的眼球开始疯狂颤动。

沈暮云崭新的神经们高速传导着思维信号,他感到一阵刻骨又真实的寒冷,还烂在泥里的皮肤似乎被隆冬的北风呼呼刺痛,不存在的双腿正艰难迈动,甚至鼓膜里还也响起了新雪被踩进去的簌簌声。

他又回到了六岁的那个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