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思将自己的左手悄悄背在身后。
手指攥成了拳,遮住了一道直贯手心的疤痕,里边的新肉挤了出来,丑陋而扭曲。
他自己竟没用玉容膏。
她进了屋,屋里点了灯,灯下有哗啦啦的水声,水声不大,水声停了,灯也灭了。
她睡了。谢承思想。
睡下了会想些什么?会像他一样睡不好吗?还是离开他便好了?
会想到他吗?会梦到他吗?
若有,会想念他?还是依然憎恶他?
是否埋怨他,或是厌烦他,明明离开了,却阴魂不散,入梦打搅?
他恨不得要跳下墙头,跑到降香面前求证。
但他没有。他畏缩了。
看看就好。
谢承思只知道,降香会入他的梦。
都不是什么好梦。
但有朝一日,她如果问起,他会笃定地说,都是美梦,都是他们在苹州时的旧事。
“殿下。”有人站在墙下轻声唤。
是缬草:“京中来信。”
谢承思向降香的屋子看了最后一眼,里面仍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跃下墙头,接了缬草手中捧着的信,拆开略微瞟过,不禁皱起了眉头。
“进去详说。”他对缬草摆摆手,“余人皆来。”
“是。”缬草抱拳应。
月上中天,城中皆寂。
各处的街道上,只有更夫敲响的更鼓声,在阒静无人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声传十里。
而降香的右邻却在深夜亮起了灯。
彻夜不熄。
直亮到五更天。
降香出门时,还有些奇怪。
邻居怎么这时候亮着灯?她记得,他们在外坊做生意,这时早该出发,在坊门口候着开门的晨钟了。
0088 75.谢曜
而谢承思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离了怀王府,府中便生了乱子。
“哎呦我的小祖宗!”乳母并几名内官追在跟在谢曜身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终于还是需要乳母来养了。
谢曜早慧,今年不过四岁,言行举止皆已有板有眼。
走路跑步当然也十分利索。
但只一点不好:这个从出生就爱哭闹尖叫的孩子,脾气实在算不得好。
而他的父亲怀王,却丝毫不准备纠正。
但这并非因为他宠溺孩子。
正相反,自王妃去苹州养病后,他对谢曜可以说得上是爱答不理。三岁开蒙时,甚至忘了要为他延请西席。
还是怀王身边的内侍,旁敲侧击地提醒了几次,才依照王府之制,为谢曜请来了一文一武,两位先生。至于请什么人,如何请,都全托付于府中内官。
尽管他是怀王唯一的子嗣。
降香离开,谢承思对外的说法是王妃生了病,要去多水的地方将养。
与上回放任的态度全然不同,这次,他将消息死死封锁,只许大家相信他对外的说法,不许任何风言风语往外传。冯文邈远在淇州,被他的眼线时时看管;至于罪魁祸首温从蕙事发之日,谢承思便带兵闯入温府,拿刀横在温相脖子上,逼迫他处死自己的女儿。
温相哪里受过此等奇耻大辱?自此便与怀王势不两立,转投长公主。
也正因温相投靠长公主,她才能拦住其余几位宰相,强迫他们随她一道逼宫。
“曜儿!”乳母唤他。
谢曜不听。
“小郎君,等等,等等!”内官又出声唤。
谢曜这回停下了。
他转过身,气呼呼地对他们大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