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锋西装革履,双腿交叠着倚靠在沙发上,一手支撑下颚,眉宇间尽是上位者的冷傲漠然,眼神所到之处皆是冷冰冰的寒意与穿透力,很少有人能在他颇有攻击力的注视下坚定自我。
纪闻良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沈承锋冲他颔首,然后扫了一眼餐盒。
一品香的早点向来是纪闻良的最爱,而清楚他喜好的人只会是他弟弟。
纪闻良不客气地将餐盒一层层揭开,决定填饱肚子再跟这萝卜盗贼斗。
然而萝卜盗贼没有一点眼力见,在他张嘴咬下第一口水晶虾饺时,沈承锋缓缓开口,“我跟安安决定明天去领证。”
‘咔哒’纪闻良险些将筷子捏断。
他皮笑肉不笑道,“你别太得寸进尺。”
昨天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今天就跟他说去领证,沈承锋这是在防谁?防他是吗?怕他把安安接回家,然后抛弃他这孤独老男人。
“这事你只能支持。”沈承锋不带一丝商量,语气冷硬,听得纪闻良拳头也硬了。
他弟怎么会看上这种自大狂!
然而接下来沈承锋说的话,却是让他瞬间改观。
“你出国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我身边,刚接回来的时候食欲很差,几乎每天都做噩梦,情绪激动压抑诱发了心悸,差点休克致死。”
纪闻良裹紧拳头,呼吸变得急促,频繁眨眼视线有些无法聚焦。
死这样的字眼总会挖掘到他内心最恐惧的画面,当年病重 的母亲温柔摸着他的脸,跟他说了许多句对不起。
纪闻良亲手感受着她握住自已的力道一点点减弱,一双被泪水浸满的双眼那样不舍又悲伤地看着他……
“后来我请周淮回国帮忙,接触下来,发现安安有自我放弃倾向,而且藏得很深,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任何人里面包括你,也包括我。”
“安安不是那种会放弃自已的人。”纪闻良否认,“你根本不了解我弟弟,他一直都很乐观懂事,是我跟爸爸的精神支柱。”
沈承锋伸手拿过文件袋,将诊断报告递给他看,同时给予他沉重打击,“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就是为了当好这个精神支柱,才会表现得乐观懂事?”
纪闻良瞳孔猛缩。
沈承锋质问,“一个在大好年华里被诊断出绝症的人,他还能保持住那份乐观,性情一点改变都没有,你们从来就没怀疑过有问题吗?”
纪闻良捏紧报告,眼睛半点不敢从文字上移开,Ptsd有了发作倾向,声线带上颤意,“当然有,我跟爸爸给他找过很多心理医生,他每次都很配合,”
“就是因为太配合了,反而显得不真实,我们也一直轮流给他做思想工作,尽可能抽时间陪他,但他极力要瞒,要表现出那副样子让我们放心,我们怎么敢不顾他的感受,随随便便揭穿?”
“安安从小就聪明,他最知道怎么对付身边的所有人……”纪闻良想起一些往事,有些无奈想笑,嘴角弧度却满是苦涩,
“他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但是一直都很坚强懂事,不愿意让我们操心。”
“我们知道他心理出了问题,也知道他肯定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好端端地突然确诊无法治愈的罕见病,哪个正常人能接受?”
“作为他的家人,我们直到现在也都没法接受。”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藏这么深,会想到那样的方式。”纪闻良有些语无伦次,伸手揪住头发,捏着报告的手止不住发抖。
他以为弟弟笑容背后只是对死亡的恐惧,对病魔的抗拒,但以他的性格,有他们的陪伴,一定能跨过这道坎。
他从没想过,在自已和父亲不知道的地方,安安竟然会有提前结束生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