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听懂了。

崔贺樟的名声一向不好,若在民间散播些流言,诸如“正是因为儿子的荒唐,才使崔相公久病不愈”、“唯有不再折腾,让崔相公安心修养,方还有病愈的希望”,便可让崔贺樟有所顾忌。

他若还执意要给父亲“续弦”,闹得民间议论纷纷,总会有不怕死的言官到圣人面前参上一本。

虽然不是万全之法,但总算也不叫人为难。

“我知道了。会将此事处理好的,你无须忧惧,只管安心等着就好。”

赵恒淡淡地点头,却并未说一定会照着她的意思去做。

月芙见他答应了,也不再追根问底,行过礼后,从窗口往外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便要下楼离开。

才踏下第一级台阶,赵恒又唤了她一声。

“沈娘子,方才的事,我”

月芙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般,仓促地开口打断:“殿下不必自责,方才,是我自愿的。”

说完,也不等他再开口,便提着裙裾,飞快地奔下楼,朝着宴席的方向去了。

赵恒站在窗边的身形一动不动,只是袖中的双手悄悄地握紧成拳。

他的确想要道歉。可她越是那样说,反而越让他感到愧疚不已。

这种事,哪怕是她自愿的,哪怕他一直守着最后的防线,最后吃亏的也总是她。

底下的小径上,那道娇小又婀娜的身影正渐行渐远。

赵恒目光复杂地看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却忽然被她的举动吸引了目光。

26. 心机 她还很美。

月芙从那座二层的楼阁中行出去不远, 才踏入一条沿着斜坡往东而上的长廊时,便先听到杂乱的脚步声靠近,接着是一阵喧闹吵嚷。

“你这贱奴, 说不说, 他到底做什么去了?再不说, 我立刻让人打断你的腿!”

“夫人饶命,奴、奴真的不能说呀!”

那两道嗓音,月芙都觉得熟悉,一个是崔贺樟的夫人侯氏, 另一个则是崔贺樟的一名近侍。

这情形,一听就是侯夫人在追问崔贺樟的行踪。

侯府里头, 崔汲已经一病不起,剩下的两个主人,崔贺樟和侯夫人,对下人都十分严苛, 心情好时, 尚能和颜悦色, 一旦被激怒, 总免不了一阵痛打。

那仆从跟着崔贺樟多年, 深知他的脾性,横竖两头总要得罪一头, 他自然会死咬牙关, 一个字也不说。

不过, 月芙却想到了别的。

她已然脱困, 这人为何还要帮崔贺樟隐瞒行踪?

除非,他又找了别的女人,怕被侯夫人发现, 当场闹起来。

想来,他当时吸入的香气比赵恒还多,一定扛不住。

在月芙的梦境里,侯夫人也曾出现在她被崔贺樟侮辱后的那间屋子里。

当时,因顾忌着她姓沈,好歹还算个贵族女郎,侯夫人这才留了一丝理智,克制着情绪,没有闹到人尽皆知。

以她的性子,若只是府中的侍女,被当场发现,定会将事情闹大。

而现在,满堂宾客,个个身份不凡,崔贺樟哪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找来一名贵女?

想来,他为解一时之火,便找了个侍女进去。

侯府里的侍女,但凡被崔贺樟碰过的,最后总要落到侯夫人的手里,吃一番苦,拖得越久,折磨得越狠。

与其这样,不如让侯夫人当场就将怒火发泄出去,最好闹大一点,闹得宾客们也知道他竟在病重的父亲寿宴之日做这种事,传扬出去,坐实他借父亲卧病的机会寻欢作乐的不孝之名,崔贺樟才会真的收敛。

须臾之间,月芙已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