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至午门，鼓乐骤歇。

在百官跪拜中踏过?金水桥，朱红桥面尚有残余的露水，桥下，民间放的荷花河灯顺流而下，将?护城河点缀得?如银河倾泻。

萧慎敬盯着一盏盏的河灯，神情在一瞬变得?怔怔。

灯在水中行，水中放光明，亡魂随光到蓬瀛七月十五放灯……谓之照冥，为孤魂照亮转世的路。

亡魂。

亡魂。

……

玉辇之上，年轻的天?子心脏猛地一刺，倏地攥紧了手。

直到这股令人窒息的剧痛缓了缓，他猝然出声唤道“福顺。”

听到天?子的声音，仪仗队训练有素地立刻停了下来。

“陛下，奴才在。”

萧慎敬“去?为朕取一盏河灯。”

河灯很快被取来。

萧慎敬被福顺扶下玉辇。

站在河边的青石阶上，他弯腰，将?手中的河灯朝水里放去?。

云禧已经死了，希望她的亡魂能顺利找到转世的路。

下一世，他和她，不要再遇见了。

河水温凉，就在河灯即将?脱离萧慎敬手中，落入河水里时?，他突然猛地攥紧了手，将?手心里的莲花灯生生捏变了形。

福顺陡然瞪大眼?。

他猛地窥见了风暴的一角却?又很快被掩盖萧慎敬已经站起?身。

迎着晨曦，福顺看到年轻天?子紧绷的侧颜，如拉开到极致的弓弦。

可他眨眼?的下一瞬，却?见天?子神情无波，好似不过?是他看花了眼?。

太庙燎炉的青烟升起?。

三牲祭品是今晨现?宰的沂州黑猪，血珠顺着白玉盘纹路蜿蜒而下，萧慎敬行着三跪九叩礼。

行完三献礼，礼部尚书捧上鎏金祝文匣躬身走?到身侧。

萧慎敬却?盯着寥寥轻烟，没有第一时?间去?接。

“陛下，该诵《度亡经》了。”福顺低声提醒。

殿内烛火摇曳，混着道士们诵经的嗡鸣，在七宝灯下交织成一张网。

蒲团之上，萧慎敬念着“三界十方，随愿往生……摄招孤魂，冤债尽消。”

摄招孤魂，冤债尽消……

冤债尽消。

他倏地垂下睫。

云禧。

这一世，你和朕冤债尽消。

再无一丝挂牵羁绊。

回銮途中，暮色渐合。

车辙碾过?青砖的咯吱声，萧慎敬坐在三十六抬龙辇中。

回皇城北门，沿途百姓早已跪满街道，黑压压的一大片。

威严的仪仗队缓缓行进，龙辇上年轻皇帝面容肃穆英俊，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叩首，高呼万岁。

“皇上皇上，草民有冤要禀，求皇上为草民一家做主……皇上皇上……”突然，孩童声嘶力竭地喊着，稚嫩的声音在肃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开御道的禁军绷着脸，毫不犹豫地将?胆敢拦御驾的孩子捉拿，正要拖下去?，就听到天?子的声音远远传来“住手。”

萧慎敬掀开明黄帷帘，看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孩童跪在御道中央。那孩子不过?十岁上下，麻衣下摆沾满泥浆，却?有一双异常清亮的眼?睛。

“带过?来。”萧慎敬沉声道。

禁军不敢怠慢，立即将?孩童带到龙辇前，按着他跪下。

萧慎敬问道：“所告何事？”

冯明远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浑身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皇上……草民的爹因诊出皇后?娘娘有痨瘵的不治之症……”

“你说什?么？”萧慎敬面色陡然一变。

第7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