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拙进了内室,顾三娘注视着他的背影,她留在外面,没有跟进去。

没过多久,蒋锦明带着两个小厮出来了,屋里只剩下蒋中明和沈拙,想起屋里那对父子之间的恩恩怨怨,顾三娘心里突突跳个不停,一双耳朵竖起来听着里头的动静。

屋里燃着沉香,可是沈拙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静静的站在床尾,看着卧榻上的蒋中明,蒋中明已经坐起身来,他后背挺的笔直,哪怕身子不适,也不愿露出一丝懈怠。

先前蒋中明在大理寺审案时,并没跟沈拙打过照面,这是几年当中,他们父子俩头一回见面,二人相对无言,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还是蒋中明率先开口,他说道:“你回来罢。”

沈拙满脸讥诮,他说:“就因蒋镇言兵权被夺,蒋锦言乳臭未干,蒋家的旁支里又无能堪大用者,所以蒋丞相为保蒋家世代荣耀,就连我这个背祖弃宗的逆子也要认回来?”

蒋中明没有否认,他目光深沉,看着沈拙说道:“我所剩的时日不多,若非如此,我又岂会留你在我面前碍眼。”

他顿停片刻,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最好认清形势,蒋家倒了,皇上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就是你,你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你的存在时时提醒着他,他所宠爱的那个女人,是从你手里抢过去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你以为仅凭你的能力,又能保得住自己的妻儿么?”

沈拙眼睛眯了起来,他盯着蒋中明的脸,半日没有言语,屋里悄无声息,蒋中明撩起眼皮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当日能扶得起靖文皇帝,就有本事再扶持一个新皇,如今横在我面前的并非一个微不足道的安氏,而是老天爷不愿再多给我时日。”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隐约带了一丝不甘,却又有着认命,站在旁边的沈拙薄唇紧抿,他抓起蒋中明的手腕搭在他的脉搏上,过了半晌,方才略带惊愕的抬头望着他。

蒋中明收回自己的手,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决计不会在沈拙面前示弱,他道:“我需要你撑起蒋家的门楣,蒋家为你庇护妻儿,甚至还能保你封妻荫子,这是共赢,该如何抉择,你心里想必已有成算。”

说已说到这个地步,蒋中明无须再多言,他和沈拙之间虽有着深深的隔阂,但他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仇恨又算甚么呢,在利益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沈拙也不再开口说话,不一时,管家回来了,他隔着帘子说道:“老爷,李郎中来了。”

蒋中明收回目光,低沉的声音说道:“请他进来。”

很快,帘子被打起,管家有旺领着一个郎中进到内室,蒋锦言也跟在后面,沈拙没有多做停留,他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顾三娘还在等他,她看到沈拙,迎上去问道:“蒋丞相的身子还好么?”

看到顾三娘双眉微颦,沈拙对她轻轻一笑,回道:“无碍,只是劳累过度罢了。”

顾三娘放下心来,她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又问:“那咱们走不走呢?”

沈拙看着她,说道:“我们暂时先住在蒋府,等过一段日子,我再带着你和孩子们回郦县。”

顾三娘犹疑不定,她猜想必定是蒋中明对他说了甚么话,这才使得原本要走的沈拙留了下来,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形,顾三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自始到终都会紧紧跟随沈拙。

留在蒋府的沈拙和顾三娘仍旧住在东院,他每日也不出府,平常无非是读书作画,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就好像和蒋家从来没有发生矛盾似的。

然而对顾三娘来说,她莫名有种直觉,这种平静的日子似乎是种假象,杀机就潜伏在他们的周边,就连吉昌公主也敏感的觉察到一股肃杀之气,她甚至破天荒的主动来找顾三娘串门,即使两人待在一起并没甚么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