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的兄长逝去,夷越使臣接他回夷越,那个时候她就想,还好……还好……他仍是自由的,他终于可以归家了……
江念抚上那处疤痕,又将手缩回,重新叠放在身前的衾被上。
“大王说哪里的话儿,我怎会乱跑,只求大王一件事情。”
呼延吉心情甚好,嘴角带笑:“什么事?说来。”
“大王不在的时日,可否容我用那温泉池子?”她惦记那池子不是一日两日了。
呼延吉闷声笑了起来:“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嘛……”
“不过什么?”江念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既是求人,总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不如这样,本王不日就要出征,你替我绣个香囊,保我平安可好?”
江念一想,不过就是绣一个香囊:“只是我的绣技一向不好,大王可不要嫌弃。”
呼延吉低下眼,见她的衣袖因刚才抬臂褪到臂弯处,于是将她的衣袖拉回手腕处,盖住那一截腻白的膀子。
“白日躲雨……正巧碰上了……”
江念没理会这话的意思:“什么?”
呼延吉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晚了,歇了罢。”
男人说罢,出了隔屏。
江念不是个太会记仇之人,尤其面前这人管着她的衣食,主宰她的生死,一想到他过两日就要出征远行,好像心里的那点子不痛快和小别扭不那么重要了,于是披了衣衫准备下地,服侍他就寝。
男人似是听到她的动静,声音隔着围屏传来:“睡罢,不用伺候。”
江念又重新躺回小榻,拥被睡去。
次日,江念问达娃要了一些针线,又问西殿制香的宫婢要了一些香料,开始赶绣香囊。
从前母亲请绣师教她女红,奈何她只对珠宝首饰和戏曲杂文感兴趣,其他的事一概不上心。
不过她这人有个好处,就是很能相信自己,就譬如绣香囊,如果她绣得上佳,那这东西就是绝无仅有,如果她绣得差强人意,那么也是独一无二,总归说来,只要是她绣的,那就是好的。
再者,只要她绣个香囊出来,呼延吉离开王庭的这些时日,她便可以日日泡温泉,何乐而不为。
兴许马上要出征,呼延吉白天几乎不在西殿,都在前面的议政堂,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平日里,他也是忙得见不到人影,她有时候甚至担心他年纪轻轻,会不会过劳猝死。
明明那么年轻的一张脸,可那双眼却是苍郁的。
这个时候,江念便会毫无道理地怨一个人,那人就是呼延吉的兄长,呼延成。为什么要留这么艰难巨大的摊子给自己弟弟。
呼延吉八岁到梁国为质,那么小离家,异国他乡,害怕、无助、孤独,没有任何温情可言,再长大一点,他回归夷越,等待他的便是兄长遗留的宏愿和民众的切盼,像一个庞大的债务,不抗也得抗。
那时他也不过十五岁,正该是韶华胜极,紫电青霜的少年郎。
正想着,外传朵氏来了,已是掌灯时分,朵氏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江念赶紧将针线放到簸箕中,随众人出殿迎接。
朵氏进殿后,归坐下,宫婢们上了茶水和点心。
“大王还未归么?”
“回夫人的话,未归。”兰卓说道。
木雅去了祥云殿,西殿里兰卓便要多操一份心。
“大王在前殿?”朵氏又问。
“王的行踪,婢子不知。”兰卓回道。
朵氏抿了抿唇,柔着声调,语气却是斥责:“你们这些奴才怎的不劝着一些,大王身体要紧,再忙也要归寝歇息,这会儿天都暗了,就算在殿前议事也该归了。”
兰卓躬身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