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戚不想麻烦别人。她回过头,看着天色渐露曦光,金乌东升,一点光亮撕开漆黑的苍穹,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人起了。
周围沉闷湿热,青色的衣裙湿腻腻地黏在她身上。她往出走了几步,就坐在回廊的栏台上,头靠着木桩,望着与宫墙相接的泛金天际,眸中渐渐失神。
一月前,她过十六岁生辰,有人允诺要护她一世,她以为此后都会安安稳稳的,没想到梦这么快就碎了。
烟戚此刻还天真地想,他只是不知她被送进宫,他知道后会如何呢?会不会来救她?希望渺茫,但她不想被困在宫里。
再等等就好了,明日就会有消息传来,无论如何,她心中的石头都能落下。不论怎样,人不都要活下去吗?
天蒙蒙亮时,烟戚被小太监叫醒了,毓秀宫内的人开始起了,来来往往地走动。大家不知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一大清早见到坐在院中的烟戚,立刻就知她没飞上枝头。
“说不定是被撵回来了?我昨日就瞧她胡乱抢先,不甚安分。”不乏有宫女嘲讽她。
而烟戚脑中昏沉,头有点疼,毓秀宫的嬷嬷遣了小太监出去打听消息,问烟戚得不到确切回答,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但既然烟戚能在这,她也是没犯错的,管事嬷嬷端详了片刻烟戚的脸,才拍定了板:“她着凉了,先搀她回屋歇一会儿吧。”
与烟戚同住的侍女扶起烟戚,烟戚对嬷嬷道了谢,她面色不大好,忧思过度又有点着凉,回屋便晕着睡了过去。
今日外头的声音明显比往常嘈杂,原因皆在烟戚,她毕竟是头一个被叫去侍寝的,最后却被撵了回来。
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将昨晚编排得香艳至极,百般勾引都未得君王一顾,白长了那张脸。
许多人幸灾乐祸,就连嬷嬷呵斥都没止住话头。只有姚小妙,听后竟紧闭着嘴,没参与八卦,眼镜滴溜溜转,心中全是不解。
怎么会啊?她曾偶然看到过……姓罗的有能让人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本事,否则王妃也不会急着将麻烦送走。
任凭旁人如何猜测,日头还是一点点升了起来。
晌午前,毓秀宫就来了人,内侍省和尚寝局都来了,明显是大事,对这些侍女来说的大事。
内侍局的公公环顾一圈院中垂首而立的侍女们,问道:“可都到齐了?”芹霏也站在一旁,面色端肃,谈不上好看,甚至还有点担忧烟戚日后处境。
烟戚不在,便有嬷嬷派去的人进屋喊她,“罗烟戚,御前来人了,快些起。”
烟戚费力睁开眼,撑着胳膊坐起来,声音有点哑,“这就来。”
细作
正午时分日头大,闷热难忍,偶有几声蝉鸣扰人心绪。
皇帝要起早临朝视事,新帝继位前又少掌政事,如今亲力亲为,难免要多下些功夫。散朝后又同重臣议政,今年雨水大便有赈灾固堤坝一堆事,忙了大半日,还未用膳就去了寿康宫。
却在宫道上见到位稀客。
“陛下,”沈玉琅行了一礼,他着一袭如意纹云水蓝锦缎长袍,发丝用银镶玉的冠子束起,眉目如画,典雅至极。
比起在继位前名不见经传,被前头两位兄长压得死死的沈衿,世人大多熟知的是玉郎。
宁王世子美名玉郎,温柔多情,有君子之风,翩翩神采更惹娘子们青睐。
况且,往日沈玉琅总是一副嘴角含笑,眼角含笑,不明露的和煦模样,今日却怪些,面容微绷,不同以往。
沈衿颔首应下,对这个堂弟的态度算是和缓,“子度何时回来的?”
一月前,沈玉琅随少府少监上官清去扬州治水,不过是混个名头罢了。宁王和宁王妃皆身体抱恙,只求儿子凭功